情來忽已晚 第2章
05
和親北蠻代表的是皇室，一應嫁妝禮服不用我親自準備，皇上還賞了銀子下來讓我去購置一些想要帶去北蠻的用品。
君恩浩蕩不得不從，聽說北蠻寒冷，我便打算去鋪子裡買上幾件厚衣裳。
老板娘見我重金買了好幾套衣服後，認定我是官家大小姐，拉著我去試最新做出的廣袖留仙袍。
我不善推辭，隻得換上。
結果剛剛穿好從後院走出來，就與謝安正面撞上。
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豔，問我道：「文熙，你怎麼在這？」
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：「買衣裳。」
我從來沒有對他這麼冷淡過，這個態度讓他有些不舒服：「你的衣裳不都是自己做的嗎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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往日裡我為了省錢，都是買布料自己裁織衣衫，款式與宋月瑤穿得差了十萬八千裡，料子隻比粗布好上一些。
我不想搭理他，隻專注看鏡子。
謝安自討了個沒趣，心中有些不爽，但是帶著正事來的，還是壓下脾氣問老板娘道：「聽說這裡新進了一件新襦裙，拿出來給我瞧瞧。」
老板娘笑著指著我道：「這位姑娘身上穿著呢。」
謝安蹙了下眉，問道：「多少錢？」
「這可是蜀錦和蘇繡，得賣黃金十兩。」
謝安清楚地看到我微微驚訝的表情，似乎也松了口氣：「包起來，我買了。」
老板娘愣了一下，猶豫地看向我。
「她買不起的，她總共也沒十兩銀子，更別說黃金了。」謝安擺了擺手，隨意指了一件衣服對我說道：「這件一起買了，送給你。」
我冷著臉說：「不必了。」
「你還在生氣？你怎麼越來越小心眼了？這些年我讓你跟在身後給你慣出毛病了是吧？」謝安被我拂了面子，也生氣起來。
我有些想笑，原來在他眼裡，不將我趕跑就已經是最大的仁慈。
「再這麼不懂事，就別想著進謝府。」謝安的眉毛高高揚起，一副輕松拿捏的語氣說道。
「不進就不進。」我想也不想地說：「反正我也不想嫁了。」
謝安臉色一變：「你說什麼？」
我一字一頓地重復：「謝安，我不想嫁你了。」
謝安的怒火騰的一下被我的話點燃：「洛文熙，你收回這句話，我就當沒聽見。」
我冷哼了一聲，準備走回後院換衣服，卻被謝安一把抓住了手。
我回頭一看，謝安滿臉陰沉地盯著我：「手镯呢？」
謝安毫不顧忌我的名聲，自顧自掀開我的袖口，看到兩手空空：「洛文熙，我送你的手镯呢？」
我被他抓得生疼，卻也不想與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吵架，隻好說：「昨日不小心掉了，沒找到。」
「你怎麼這麼不小心。」他有些怪罪地看著我，然後忽然緩了聲哄我道：「明日我再送一個新的給你。」
我抬眼看向他，那副英俊的面容對著我，恍惚間裡面也是有幾分情愛的。
我不敢再看他，生怕我又不知S活地沉淪：「好。」
我回歸以往的乖順讓他露出滿意的笑容：「文熙，你等我，我娶了瑤瑤後就迎你進門。」
我還沒開口應答，忽然一名婢女著急忙慌地跑過來：「少爺！少爺！月瑤姑娘午睡醒來沒見到你，現在哭得可傷心了，你快回府吧！」
謝安一下子滿臉著急：「怎麼回事？她以往不是午時三刻才醒的嗎？」
婢女說：「月瑤姑娘說少爺不在，她睡得不踏實。」
謝安得知不是身子不舒服後松了口氣，帶上了些寵溺的笑意：「瑤瑤果真是一刻鍾都離不得我，我現在就回去。」
說完看了我一眼，帶上了些歉意：「文熙，你自己回府吧，瑤瑤需要我，我要先回去了。」
06
我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，心中隻剩麻木。
路邊的桃花紛紛揚揚地落在地上，又被無數個腳印碾過，踩入泥堆。
就像謝安眼裡我對他的情感那樣，一文不值。
回到家後，我開始收拾帶去北蠻的行李。
從一個隱秘的小箱子中拿出母親留給我的紅嫁衣。
娘親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看我成親，當日在她靈前，我信誓旦旦地說會嫁給我這輩子最愛的男人謝安，可一切都已經事與願違。
不過沒關系，三日之後，我就能遠遠地離開這個地方了。
謝安也好，宋月瑤也罷，從此與我再無瓜葛了。
可惜一切並不如想象中順利。
第二日一早，謝安又帶著宋月瑤來到小院裡找我。
我看著兩人相攜的身影，眼睛波瀾不驚。
「你們來幹什麼？」
宋月瑤娉婷地走過來，親昵地拉著我的手說：「今天天光真好，想來找姐姐遊湖。」
我抽出手，挪遠了一步：「你們去就好，我不去了。」
「姐姐，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，你別對瑤瑤這麼生疏嘛。」宋月瑤夾著嗓音撒嬌道。
謝安開口道：「你別那麼煞風景行不行？瑤瑤特地求了我過來帶你一起，你還不趕緊謝謝瑤瑤。」
我看著他，眼神忽然有些哀傷。
我小時候溺水，娘親為了救我而留下嚴重病症，早早就離我而去，從那時起，我便十分怕水，謝安不會不知道。
謝安被我看得有些心虛，但依舊強硬地說道：「遊湖而已，能出什麼事，正好治治你怕水的毛病。」
我拗不過，隻能跟他們出了門。
在一望無際的湖面上小舟晃晃悠悠，我看著深不見底的湖水，小時候嗆水的記憶湧現了上來，身子不自覺地開始發抖。
宋月瑤卻十分興奮，左看看右看看，身體帶得小船左右晃動。
謝安則一臉寵溺地看著她，仿佛在看不諳世事的孩童。
我胃裡被晃蕩得翻江倒海，忍無可忍地開口道：「宋姑娘，你能不能別再搖晃船隻了？」
宋月瑤還沒說什麼，謝安就一臉不悅地說：「船在水中就是會不停搖晃，不關瑤瑤的事，你怎麼那麼矯情啊？早知道不帶你來了。」
我實在不想繼續忍讓，冷聲反問：「是我要來的嗎？」
「你這什麼意思？難不成我們找你出來玩還是錯的了？」謝安黝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著我，我知道那是他真正動怒的表現，換作以往我早已低聲下氣地道歉，但如今我已不再仰他鼻息。
「別說了，讓船靠岸，我要回家。」我不願再與這兩人待在一起，再多一時一刻都讓我覺得窒息。
宋月瑤害怕地抽泣了一聲，撲向謝安道：「謝安哥哥，你不要跟文熙姐姐吵架，要怪就怪我吧！」
小船因宋月瑤突如其來的動作失去平衡，一下子翻進了湖中。
我隻聽撲通一聲，整個人就已經落入水中。記憶中恐懼頃刻間包裹住了我，我下意識地想要喊謝安，掙扎間卻見謝安抱著宋月瑤用力往水面上遊。
我絕望地笑了，閉上眼睛任由身子沉入水底。
07
再次醒來已經回到府邸，一名大夫拔起我額頭上的銀針，見我睜開眼松了口氣道：「醒了就好，不過驟然受驚需要好好靜養，這幾日有些精神恍惚是正常的。」
我轉動了一下眼珠，房內還站著父親、謝安和宋月瑤。
父親聽了這話連連道謝，跟著大夫出去拿藥。
宋月瑤淚眼汪汪地看著我道：「姐姐，你沒事吧？我特地給你拿來了千年人參，你可得好好補一補，不然明日我和謝安哥哥的訂婚宴你就來不了了。」
我毫不掩飾臉上的厭惡：「出去。」
謝安開口道：「文熙，千年人參可千金難求，你傾家蕩產也買不到的好東西。」
我平靜地看著他：「我不要。」
「你！」謝安覺得我不識好歹，卻在見到我蒼白的臉時變成了內疚：「好了，熙兒，船上那事瑤瑤也不是故意的，反正你也沒出什麼事，別生氣了。」
熙兒。
謝安第一次如此喚我，卻是為了替另一個女人求情。
我正要開口諷刺，宋月瑤的聲音卻冷不丁地響起。
「姐姐，這是什麼？」
我心一驚，轉頭看到她已將我疊得整整齊齊的嫁衣拿了出來。
正紅的嫁衣在我這昏暗的小屋裡格外顯眼。
謝安看著嫁衣的眼神有些驚豔：「熙兒，你......」
宋月瑤眼裡閃過一絲嫉恨，然後委屈地看向我道：「姐姐......謝安哥哥說會讓你進門做妾，但妾是不能穿紅的，這樣不是想讓我和謝安哥哥難堪嗎？」
謝安驀地回了神，也蹙起眉：「妾隻能穿粉紅，而且嫁衣不用你來操心，將軍府自會準備。」
「難不成......」宋月瑤露出害怕的神色：「姐姐，你不會是想在我與謝安哥哥大婚那天，將我迷暈，然後替嫁吧？」
我幾乎就要笑出聲，不知道她腦子裡怎麼那麼多謊話。
謝安怔住，眉眼裡堆砌著不滿和陰鸷：「洛文熙，你的心機怎麼那麼深？連我和瑤瑤都敢算計？」
空口無憑的一句話，謝安卻將它當了真，言之鑿鑿地警告我。
「京城誰都知道你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嫁給我，但用這種卑劣手段，也太惡毒了！」
我看著他的神情，隻覺得無聊：「放心吧，我的嫁衣不是為了嫁給你。」
他眉頭皺得更深：「不是嫁給我你還想嫁給誰？你出入將軍府那麼多年，除了我，整個京城還會有人願意娶你嗎？」
宋月瑤說道：「姐姐，你別狡辯了，剛剛大夫還說了，你落水之後會精神恍惚，到時候做出錯事，可是要將軍府和洛府為你承擔。」
「謝安哥哥，為了姐姐好，我覺得把這件嫁衣撕碎比較好。」
我瞪大了眼睛：「你敢！？」
「誰準你這麼對瑤瑤說話的？」謝安看著我：「瑤瑤說得對，為了以防你腦子不清做出傻事，還是撕碎了嫁衣比較好。」
我連忙站起身要護住嫁衣，卻被謝安牢牢扯住手腕。
「不要！」
刺啦一聲，紅嫁衣的碎布漫天飛舞，我血紅著眼睛看著娘親的心血就這麼一寸寸被破壞，痛心到了極致，喉頭都泛起了一陣血腥的氣息。
謝安看著我心神俱碎的表情，似乎也有了一些不忍，撫摸著我的發絲說：「熙兒，我們都是為了你好，別擔心，你進門那天，我會給你送來新的粉色嫁衣。」
我疲憊地閉上眼睛，不再說話。
謝安卻以為我同意了他的話，滿意道：「你好好休息，等明日好好出席我與瑤瑤的訂婚宴。」
08
最後一日，宮中和親的儀仗隊浩浩蕩蕩來到洛府門前。
並宣讀皇後懿旨：「念洛府忠勇，特辭文熙公主花車巡京後再出城。」
我穿上宮中特制的鳳冠霞帔，登上十六抬的花轎，敲鑼打鼓的儀仗隊引人側目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