歸雲 第9章
範安臨到底是怎麼安排的?
我一概不清楚。
外面刀兵相接的聲音一直沒停下來,我們三個女人守在屋裡越發焦慮害怕。
院中雖有兩撥人在交手,可我聽不出哪些是範安臨的人,哪些是來抓珹兒的歹人,隻能暗暗期待敵人沒這麼多,很快就被擊退。
過了不到半個時辰,院中慢慢安靜了下來。
我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,隻聽一個人在院子裡喊道:「林姑娘,珹兒可還好,請你帶著他出來吧。」
蘆花嚇得要哭了,哆嗦著說:「這聲音我識得,是,是曾先生!」
果然是那個曾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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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出聲,隔了一會兒,曾江再次喊道:「我們已經控制了這裡,你們三個女人插翅也難逃,何必無謂抵抗,若是傷著了,在下也於心不忍。」
我想了想,若是他們強攻進來,這個破屋子卻是無從抵抗。
我隻能對蘆花和三娘說:「守著孩子,別出去。」
我去拖一拖,說不定就能等到援軍趕來。
三娘著急地抓著我的手:「我和你出去。」
我點點頭,把衣服穿好,和三娘走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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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三娘互相攙扶著走出房門。
月光下,隻見院子裡橫七豎八地倒著幾個黑衣人的屍體,分不清都是哪邊的人。
曾江穿著一身夜行衣,噙著笑容站在院子中央,昂首道:「多年不見,林相可好?」
他竟然知道我的身份?!
我心中一緊,這人果然不簡單!
想當初他第一時間就逃了,範安臨也遲遲沒能抓到他,恐怕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被我們忽略掉了。
他現在的出現,忽然讓我把所有斷了的線索慢慢連到了一起。
我深吸了口氣,說:「曾先生,一路長途跋涉,真是辛苦。」
曾江哈哈大笑:「不愧是林相,此時還能鎮定自若,不知依仗的是什麼?」
我道:「曾先生能從京城逃出來,還能如此準確地找到我們,果真手眼通天,若不是我終於想明白了,還以為是範安臨把我賣了。」
我靜靜地環視一周,終於把目光落在身旁的三娘身上。
一直以來,我都不願意懷疑身邊的人,可我終究還是失算了。
「三娘,你說呢?」
三娘渾身打戰,不敢看我。
曾江哈哈大笑,道:「三娘,背叛舊主,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,何必作此姿態!」
三娘猛地抬頭,雙目通紅地喊道:「你閉嘴!!你帶孩子走就是了,不要傷害大人!」
曾江看了看我,又看著三娘,好整以暇地說:「三娘,我真要謝謝你,半年前若不是你暗中通信,我早就S在京城了,哪裡還能有今天!」
當時曾江能跑掉,果然是三娘通風報信。
我和範安臨攤牌那夜她肯定是裝醉,從頭到尾,她都聽到了我們說的話,而她一意要跟著我,應該也是曾江為了追蹤我的安排。
所以就算跑到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,他還是可以找到我們!
三娘大喊道:「住口!你住口!不要再說了!」
她悽然看向我,道:「大人,我對不起你,無話可說!」
我凝視著她:「因為你哥哥對嗎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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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娘目露悲戚,終於點了點頭:「四年前,他在路上攔住我,拿出了我哥哥的信物,我一開始不信的。可這些年來,連你和範安臨都找不到我哥的線索,我隻能相信他!」
她慌張地說:「他說不會傷害咱們的,他隻要珹兒!」
曾江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,說:「吳娘子,你的選擇很正確,人生總有取舍,那孩子和你又沒有關系,怎能比得上你的血親。」
我目露憐憫,心中無奈,深吸了口氣道:「三娘你被騙了,其實你哥哥……早就不在了。」
那年三娘的哥哥被發配至江州後,就被抓到廢太子楚恆的一個鐵礦中做苦力,不幸遇到了坍塌事故,當時S了很多人,屍骨不全。
我查到這一消息後,心知三娘兄長無生還的可能,隻是找不到屍首。
想到她流落風塵,家破人亡,總要有個念想才能活下去,所以一直沒有告訴她。
三娘往後退了兩步,激動地喊道:「不可能!!這不可能!」
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曾江:「這是真的嗎?!你不是說我兄長在你們手裡,事成之後就讓他回來嗎!!」
我冷笑道:「曾先生,我們已經在你手裡,三娘沒用了,你何苦再騙她一個可憐人?」
曾江沉吟片刻,才道:「林相果然精明,事實確實如此。」
我想所謂信物,應該是從那鐵礦中尋來的,畢竟隻有楚恆的人才能知道。
三娘的目光中露出絕望,嘶喊著:「不可能!你騙我!你們都騙我!」
曾江卻笑道:「吳娘子,若不騙你,我這種人怎麼和林相鬥?若不騙你,那年京郊十裡,我又怎能安排弓箭手,置她於S地呢?!」
三娘瞪大了眼睛,徹底呆住了!
曾江見此,得意張揚地大笑了兩聲:「女人就是女人,牽絆太多,難成大事!」
見大局已定,他反而侃侃而談起來。
「林雲啊林雲,當初我要為太子殿下報仇,自然不能讓你好過。我暗中盯住你,本想行刺S之事,誰知你和楚慎先自相殘S了起來。後來我順藤摸瓜,發現了京郊十裡的埋伏,這樣好的機會,不利用才是可惜,所以我安排了弓箭手,才可置你於S地。」
果然是這樣!
這樣一個小人物,竟然把我,楚慎和範安臨三人耍得團團轉!
曾江得意至極,哈哈大笑道:「今日S到臨頭,我就再告訴你一件事。其實楚慎和範安臨一直沒下定決心對你動手,是我把珹兒的事情偷偷透露給楚慎,讓他覺得你會取而代之,他們才下定了決心。」
我原本就懷疑,楚慎他們為何這般狠辣!
原來,我的劫數竟然是珹兒!
當初曾江勢單力孤,想從我手中把那懷孕的宮女帶走,隻能把消息告訴楚慎。
楚慎本來就在奇怪我為何一反常態,獨斷專行,這樣就給他一個完美的理由——因我要另立新君,才會如此行事。
一樁樁,一件件,全都能對上!
而我S後,宮女落入範安臨手中,待他查清了前因後果,才知是一場誤會。
一切都清楚了,我反而冷靜了下來,冷笑道:「就憑你,能做到這些嗎?楚恆的人樹倒猢狲散,有幾個能如你一般愚忠?」
曾江不屑道:「我既然能走到今天,自然有我的手段。」
我嗤笑道:「和你聯手的是太後娘娘,對嗎?」
曾江終於變了臉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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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年來的前因後果,到如今才清清楚楚。
三年前曾江設計S我,是為了為楚恆報仇,搶回珹兒的母親。
而太後想擁立一個好控制的皇帝,也需要珹兒。
最後,她借皇帝的手把我鏟除,將來才好把持新君,垂簾聽政。
這個女人能隱忍這麼多年,暗地裡做這麼多事,果然是好算計。
曾江和她到底是什麼時候聯系上的呢?
或許要追溯到楚恆還在時。
真沒想到我的S背後還有這麼多內情,還有這麼多人的手筆!
曾江的眼中隱約露出一絲佩服,道:「大人果然思路清晰,可惜你這明察秋毫,來得太晚了些。」
他說完,周圍幾個黑衣人就要上前抓住我。
三娘見此,拼了命地擋在我身前,對曾江大喊道:「原來,原來竟是我害了大人!在背後搗鬼的一直是你?你說過不會傷害大人的!!」
曾江冷笑:「都是你蠢,怪不得別人!」
三娘目眦欲裂,拼了命地衝向曾江,大喊道:「我要S了你!」
我不想她做無謂的犧牲,大喊道:「回來!」
可已然晚了。
隻聽「砰」的一聲,三娘轟然倒地,腹部已經血肉模糊。
曾江竟然還有一把火器!
他擦擦槍口,冷笑道:「既已賣主,又有何面目活著?!我便送你一程吧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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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娘倒在地上,血流如注。
我撲過去抱起她,心中酸澀難言。
三娘滿面淚水,哀聲道:「大人,我……我……對不起你,我這一……一生,何其有幸……遇到了你,又……又何其可悲……」
說完,她斷了氣。
我的淚水潸然而下,輕輕撫上她的眼睛。
「你隻是個苦命人,下一輩子,投個好胎吧。」
曾江手中拿著火器,傲然道:「這是太子殿下贈我的,知遇之恩,不能不報!也隻能對不起你了。」
說完他冷冷地看著我:「殿下過世前,讓我一定保護少主,想辦法讓少主承繼大統,若不是你,少主早就是皇帝了!」
我擦幹了淚水,冷聲道:「哦?是嗎?」
說完,我趁著眾人的視線都在三娘身上,飛速轉身回到房裡。
我推開蘆花,一把抓住睡熟的珹兒,然後掏出腿上的短刀,架在珹兒脖子上。
「你的少主,現在在我的手裡。」
現在主權在我這邊。
珹兒悠悠轉醒,見我拿到抵著他,嚇得大哭了起來。
我低聲在他耳邊說:「珹兒你別哭,你信我,一切都會好起來。」
聽到我的話,珹兒從大哭變成了小聲啜泣,看起來極為可憐。
曾江面色冷峻,寒聲道:「你放開少主!我饒你不S!」
我朗聲道:「曾先生好算計,多年從事地下工作,想必也很需要大家的認同。可惜啊,你主子已經S透了,太後娘娘也隻把你當一把刀,就算珹兒如你所願,將來能坐上那個位置,你覺得他能活到成年嗎?
「太後不會讓珹兒親政的,她隻會找到更年輕的繼承人,在珹兒羽翼未豐前S了他。」
曾江冷哼:「後面的事自然由我來籌謀,用不著你來操心!」
我把珹兒擋在胸前,道:「整日痴人說夢,不知所謂!現在你和你的人,都給我退出院子,否則我宰了你的少主!!讓你們竹籃打水一場空!」
曾江青筋暴起,怒吼道:「你、你敢?!」
我刀尖用力,在珹兒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:「到現在你還覺得我隻是個女人嗎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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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江心頭焦急,既怕我傷了孩子,又不敢輕易退出去。
隻能哄我:「大人何必跟我一般見識,我早說過,我隻要珹兒,你將他交給我們,我們自然離開,絕不傷害你們!」
我搖搖頭:「現在孩子在我手裡,你憑什麼和我談條件,我讓你離開!你再不走,我就把這孩子眼睛戳瞎了,你覺得一個瞎子能當皇帝嗎?!」
說完,我把刀子在珹兒眼前晃了晃。
曾江怒極,眼中冒出濃濃的S機,厲聲道:「你若敢傷害少主分毫,我將你碎屍萬段!」
我冷笑:「那咱們試試!!」
可能是我勒得太緊,珹兒又驚又怕又痛,不自覺地掙扎起來。
他已經兩歲多了,個子又大又沉,我一時間有些抱不住他。
曾江一直用那火器對著我,等待時機將我射S。
就在雙方對峙中,院外傳來人馬調動的聲音。
「把這裡包圍起來!」
一個黑衣人從外面跑進來,慌張地說:「先生,外面的兄弟全S了,我們恐怕逃不出去了!」
我心中一松,看來援兵終於到了。
果然,那人說完,院門猛地被撞開。
一群人忽地一下子衝了進來,制住了曾江一行人。
為首一人穿著月色的鬥篷,雖風塵僕僕,卻面如冠玉,氣度不凡,正是範安臨。
沒想到他竟然親自來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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範安臨的人一進門就控制了場面。
當他看到地上三娘的屍體,又看到我狼狽地挾持著珹兒,第一時間衝過來抱住了我,驚慌地說:「雲師!你沒事嗎?」
珹兒被他擠疼了,終於哇哇哭了出來。
我把珹兒交給蘆花,搖搖頭。
見我無事,範安臨低聲解釋道:「這個曾江……」
「投靠了太後。」我接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