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享浮華 第2章
「章唯,你還在自欺欺人什麼?
「你們結婚三年,他陪你看過電影嗎?
「沒有吧?你知道為什麼嗎?他小時候和我發過誓,永遠都不和別的女孩一起看電影。
「他在你身上才花過多少心思啊?他給你送過花嗎,給你放過焰火嗎,跨越全城給你買過早餐嗎?他為你流過淚嗎?」
都沒有過。
喬知露讀懂我的沉默,她勾起嘴角:
「這算什麼愛啊?你就認了吧,梁策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。」
我抬眼瞥過悄無聲息推門而入的梁策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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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那我把他讓給你吧。
「這段婚姻,我早就膩了。」
喬知露有些詫異。
梁策緊緊盯著我,臉色沉得像冰。
他突然捏碎了手中的玻璃杯,零落的聲響砸在地毯上。
喬知露聞聲猛地回頭,
「阿策,你……」
但梁策無視她,眼神好像粘在我身上一樣。
我朝他輕點頭:
「你來得正好,離婚協議籤一下。」
8
梁策繞過喬知露走近我。
他像是很疲憊,弓起手指揉揉眉心,手上細碎的血跡蹭到額頭,顯出少有的狼狽。
「章唯,你別賭氣……」
我從書桌抽屜拿出早上剛剛打印好的文件,把籤字筆拔好筆帽遞給他。
他低頭瞥過,嘴唇抿得更緊。
文件下角,我的名字已經籤好了。
「我們回家說好不好?」他問我。
我看一眼旁邊道:
「喬知露也不是外人,沒什麼要避著她的。
「你仔細看一下,財產分配上,我隻留自己這些年的存款,和用賣專利的錢買的那套小房子。沒問題的話,在這裡籤字。」
他深深看了我一眼,抓過那張紙揉成一團。又覺得不對,再次展開後撕下我名字的一角。「我知道你生氣,但婚姻不是兒戲,以後不許再提這兩個字了。」
他神色鄭重,我不禁覺得好笑,想起虐戀小說裡的霸道總裁。
「離婚」兩個字燙嘴的嗎?
不知道的,還以為在他心裡,我們的婚姻多神聖。
可領證的前夜,我到京圈公子哥們闲來小聚的會館找他,聽到發小問他:
「就這麼結婚了,你甘心嗎?放得下喬知露?」
他答得真切:
「怎麼可能事事都如我願?」
那晚我躲在珠簾的背後不敢出聲,待他們酒喝得沉了,才做賊一樣悄悄逃走。
我來隻是想問他,穿那件白裙子拍結婚照好不好看。
是了,在這種家庭裡,婚姻隻是讓除自己外所有人都滿意的權宜之計。
那年梁策爺爺病重,老人家最大的心願就是看到這個長孫成家。梁策便順從,而我恰好是他身邊最合適的人。
哪有什麼海誓山盟,隻是他恰好對我知根知底,恰好知道我愛他,我一定會說願意。
……
梁策把我籤上名字的一角握在手心,平靜看我:
「章唯,我不會和你離婚的。」
但他的語氣讓我不舒服。
自從我昨晚獨自從公司樓梯間走出來,再見面,他每句話的語氣都讓我不舒服。
他太居高臨下了。
像對我的安撫,但暗含警告:我已經讓步了,你好自為之。
我真恨他這副對我手拿把攥的模樣。
但我讓自己耐心點,反正很快就要結束了。
我問他:
「那你覺得這對我,是施舍還是懲罰?
「你猜我會感激你不離不棄的深情,還是煩心明明我都不愛你了,你還要拖著我?」
他愣了一瞬,不可置信地抬眼。
他當然不習慣。他是京圈太子爺,從小到大所有人都捧著他,沒有人這樣刺痛他的自尊心。尤其是我,從小到大眼裡隻有他的我。
但凡事都有放下的一天。
我從書桌裡重新抽出一張紙,「離婚協議我準備了很多份。梁策,希望你能認真對待,給我些尊重。」
這一份我也籤好字了。
9
我放下紙筆要走,梁策堵住門。
我抬眼,「我現在去看場電影,你要陪我嗎?」
他有些不知所措,下意識看喬知露。
我揶揄:
「喬小姐臉色這麼不好看,我沒猜錯的話,應該是才打了胎?你放心,梁策這麼紳士,一定會送你回家的。
「總不該在你最脆弱的時候,背棄年少時的誓言,陪現任妻子看電影?」
喬知露向來伶牙俐齒,但此時她張張嘴,沒說出一句話。
我覺得自己多少有些惡趣味,竟很享受他們的難堪,「梁策,你說你應不應該送她回家?」
我朝梁策眨眨眼睛,繞過他,穿過公共辦公區往外走。
兩邊同事送來注目禮,眼神裡的八卦要溢出來。
京圈太子爺和旅居巴黎的名媛連續兩日找上門來,任誰也看得出我不是簡單來頭。誰能想到,每天素面朝天的女工程師竟是豪門四角戀的一環?
梁策竟然追出來,「章唯,你等等我。」
他松了口,「一會劉特助來送喬知露回家。」
我懶得回頭,「這不合適吧?我們什麼關系,值得你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?」
所有人都屏息靜氣地聽,我也莫名緊張,步伐沒停下,手心已經出了汗。
梁策沉默許久,終究叫不出那一聲「老婆」。
他這人太體面,確實不值得我回頭。
這次我沒在樓梯間逗留,我是真的要去看電影。
10
電影是顧棋請我看的。
他還是一副沒心沒肺的陽光校草模樣,笑起來露出八顆牙齒。
小我三屆的話嘮學弟,如今已經成為炙手可熱的原創歌手。
這部熱映影片的片尾曲就是他唱的。
影片末尾,他清冽的嗓音漸進。正片全程沒哭的我,偏偏在這時候流下眼淚。
顧棋不慌不忙遞紙巾給我。黑暗中,他眼裡閃著小得意:
「怎麼樣,我還是有點東西的吧?
「你看你都哭了,這歌是不是特別好?」
太話嘮了。
可不得不說,他唱腔那麼克制,沒有一絲刻意的煽情,但每字每句都敲打在我心上。
中學時候他可沒這本事。
他父母都是音樂人,對他期待很高,從小逼著他填詞作曲發單曲。
他編不出來,整天在學校嚷嚷:
「寫不出來,根本寫不出來!煩煩煩,作詞老師又罵我為了押韻不擇手段。你想讓我怎麼辦?根本湊不夠那麼多字!下周就要定稿了,暗鯊了,把他們通通都暗鯊了!」
……
如今他已經大不同了。
影片結束,主創上臺接受採訪,導演連連誇贊片尾曲打動人心。
被問到創作這首歌的心路歷程,顧棋想了想:
「上學時候,我總覺得自己天賦好,但聲樂老師說我聲音空洞。我不服氣,每天和他吵架。
「但有次聽到學校裡一個女孩唱《我們的愛》。她好幾句都跑調,高音還上不去,但不知為什麼,她那天特別打動我。
「寫這首歌的時候,我一直在琢磨,她當時唱歌的時候到底在想些什麼啊?」
他掃向臺下,目光落在我身上。
當然是想梁策了。
我深深依戀卻得不到,目光永遠追隨著喬知露的梁策。
原來那場兵荒馬亂的暗戀,他也看在眼中。
我低下頭,沒注意到攝像鏡頭掃過第一排的我,和我旁邊顧棋的空位。
11
顧棋講完,主持人開始往曖昧的方向引,想給採訪加些爆點。
但顧棋及時否認:
「沒談過,不太熟,很多年沒見了。」
是真的不太熟,畢竟差好幾個年級。
隻記得那天我在晚會上唱完歌,有個自來熟的弟弟找過來:
「牛逼,你唱得真牛逼!
「全學校你最牛逼!」
他的熱情鋪天蓋地,說起話來手舞足蹈,把我捧到天上。
從那以後,他每次寫了新歌就跑來找我:
「你快看看,我寫得怎麼樣?
「啊你不識譜?可惜了,可惜了,荒廢了天賦。
「你等著,放學我給你唱。」
我推脫說我不懂音樂,我要看書,要準備考試,我沒空聽。
那時心沒有打開。
不管多麼熱情善意的人,都會被我推遠。
太接近會讓我不安。
隻有梁策這一個例外。
但顧棋沒有徹底走開,他保持著讓我舒適的距離,寫了滿意詞句會發給我看,也不執著於等什麼回復。
他發消息不頻繁,總是在我對他的記憶快要淡忘時,恰到好處地出現。
……
12
頂頭上司打來電話,說要為我辦場歡送會。
梁策和喬知露連續兩天來鬧,上司意識到我來頭不小。他臨時把酒會規格抬高了很多,要到附近的酒店辦,通知大家穿禮服。
顧棋聽了非要跟去。
可他太有名了,臨近離職,我隻想降低存在感。
我拒絕,他竟然撒嬌。
怎麼會有男的對一個幾年沒見的人嘟嘴?
我腦袋裡閃了一下,他不會是喜歡我吧?
我光速劃清界限:
「我結婚了。
「而且還懷孕了。
「不過快離婚了。
「但沒準備好開始一段新的感情。」
他聽完,看著我笑了半天。
說我司市場部正在和他接洽代言,提前去認識一下。
哦,我普信了……
13
顧棋說我選的裙子太素太寬松,像要出家,會輕易被其他女同事秒S。
他給我選了條修身禮服裙,又讓化妝師給我化了半天。
到了酒會現場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我們身上。
我沒想到梁策也在。
他朝顧棋微微點頭:
「謝謝你送小唯過來,現在可以把她交給我了。」
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,好像我們這幾日的爭執都沒發生過,好像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,我會拋下顧棋,挽住他的手。
我幾個小時前提出的離婚,他根本沒有當真。
我越想越憋屈,少有地硬氣一回:
「今晚我不是和你一起來的。
「而且我的離職酒會,也沒有邀請過你。」
我頂頭上司吸了口涼氣,說了點尷尬的玩笑話,想讓圍著的同事散開。
但沒人想錯過這場好戲。
顧棋看出我難堪,說了句「失陪」,想帶我去一旁,但梁策攔住我們。
梁策終於不在公共場合和我避嫌了。
可這和我想象中的場景不一樣。
沒有溫情,沒有承諾。我看不到愛,隻有他該S的勝負欲。
我知道梁策不會退讓的,顯赫的身世讓他習慣說一不二,他要掌控局面,他要打敗對手,他要成為贏家。
他根本沒想過我會不會因此不開心。
我偷偷掐了下顧棋手臂,「要不算了吧?要不我跟他走吧?」
因為我的眼淚快要繃不住了。
但顧棋不放手:
「梁總,你和章唯是什麼關系?她為什麼要放下我跟你走?」
梁策嗤笑一聲,幾近傲慢。
「她是我太太。你又和她是什麼關系?」
原來我們會以這種形式公開啊。
明明有一百種體面的方式,明明我提出過那麼多次,明明他知道我有多期待被承認。
我隻好逃離。
因為眼淚真的流下來了。
但顧棋好煩啊,他一直跟在我身後絮絮叨叨。
「章唯你別哭啊!你給我硬氣點!
「難過你就輸了,我不許你輸!
「平時小臉一板誰也不愛的,怎麼性格那麼包子?
「我真替你著急啊!」
可梁策沒給我難過的時間,甚至沒給我讓顧棋閉嘴的時間。
他不知何時走近,一把將我橫抱起來,不顧我的掙扎,抱著我氣勢洶洶地離開酒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