驚鴻客 第2章
良久,他再次開口。
「來龍去脈說清楚些。」
突然有一種沒來由的屈辱感襲上心頭,再回味時已是悲涼味道。
梁國雖已滅,我卻也是堂堂正正的一國公主,竟也淪落至為他人妾,受旁人懷疑的地步。
真真是可笑至極。
我有些煩躁,不耐煩地回答墨良辰:
「懶得說,隨你怎麼想。」
墨良辰微訝,垂下眼簾。
「今日之事就此作罷,都回去歇著吧。」
Advertisement
帝王的話帶著與生俱來的不容拒絕的威嚴。
在眾人看來這是明晃晃的偏心。
「皇上,這未免……」皇後似乎不太甘心此事草草了事。
「朕乏了。」
一如既往地涼薄語氣。
涼薄之人不能交付真心,但利用交易倒是有極大的好處。
我也曉得他既允我任意而為便不會管這些瑣事,待他話音一落我便行禮告退。
餘下的,隻有貞嫔的哭鬧聲和窗外時不時冒出的喜鵲叫聲。
是夜,我將這些說與向來熱衷八卦趣事的霜降聽,她樂了一通,問我為何不將前因後果細細解釋。
【因為解釋讓我看起來像個罪人。】
這般想著,我卻隻笑著未說出口。
深夜,我靠在床邊,隨意蓋了床毯子,月光從窗子透過,直直地瀉在身上,我一杯接一杯地飲著著人溫的酒。
今夜的月亮格外的美,月光所及之處卻盡染上了寒意,腦海裡忽地浮現出在梁國時的記憶,不禁喃喃自語:
「月是故鄉明,殊不知這世間本沒有故鄉,隻是因為有了他鄉。」
不遠處另一扇窗外,那人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,沉默了許久。
4
次日,我在驚鴻殿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,腦袋還有絲絲陣痛。
周遭彌留著一絲不太熟悉的氣息。
外頭飄著蒙蒙細雪,襯得紅梅愈發清明。
北國今年的雪下得太久了。
我看著外頭好些時候才緩過神來,屋檐上有一層薄雪,那樹枝上也有一層白雪,突然來了興致,連外衣都來不及披,就招呼三兩個人兒一齊去院兒裡玩雪。
雪踩在腳下又松又軟,雖比不得我梁國,倒也別有一番韻味。
「你們都別拘著,且陪我找找樂子。」
我實在是看不慣滿屋子人S氣沉沉的模樣。
丫頭們許是從未見過我這般模樣,也不再推辭,壯著膽子聽我指揮。
我隨手抓了一把雪,迅速揉成一個雪球,看準一個小太監就往他身上丟,他們見我隨和,便也反擊起來。
一眾人鬧著,笑著,氣氛極其和諧。
正鬧騰著,霜降這丫頭拿著披肩直衝我嚷嚷:「娘娘,您可得注意身子啊,快來添件衣裳!」
我正在興頭上,哪裡聽得進霜降的話,再者而言,穿那麼多身子便會笨重許多,如何能痛痛快快地玩?
略一思索,我衝霜降玩味一笑,招呼她過來,這傻丫頭以為我聽進去勸了,便樂呵呵地拿著披肩向我小跑過來。
我粗略算著距離,朝霜降丟了個雪球,還不忘嘲笑她:「哈哈哈哈哈……」
趁她呆愣著,我又朝她丟了許多,她一邊四處躲著一邊咯咯笑著,嘴裡還不忘提披肩的事兒。
我暗自感嘆自己百發百中的運氣,不動聲色的做了個比尋常的大了足足 3 倍的雪球,冷不丁地朝霜降扔了過去。
我還未來得及樂上一樂,隻見霜降忽地閃了下身子,那雪球穩穩當當地砸在了一個高高大大的身著紫色衣袍的人身上。
我將墨良辰身上弄得滿是雪漬。
他身旁的小太監頓時目瞪口呆,整個院子仿佛一瞬間靜止了,四下裡鴉雀無聲。
真真是壞人興致,我想。
我略帶不滿地望著墨良辰,他的眼裡露出顯而易見的不可置信,整個人隻愣在那裡。
「墨良辰?」我試著叫他。
此話一出,四下裡皆跪了下來,周遭又是一片寂靜。
可能是極少有人喚他的名字,我這麼一來,倒是把旁人嚇著了。
他忽地靠近我,我回過神時他已將他的大氅裹在我身上,狐狸毛,確實是暖和。
「你如今愈發大膽了,竟消遣到我身上。」
玩笑似的語氣讓人有些不大習慣。
「朕陪雲妃用膳,去準備吧。」他轉頭吩咐太監,然後徑直走進殿內。
我與墨良辰有一句沒一句地答著話,沒一會兒就上了四五個菜,我一瞧,竟都是些清淡的,委實不合我胃口。
臘月天寒,總要吃些辣子才暖和。
於是我搓搓手,跟墨良辰打了聲招呼:「你且等著,我給你添兩個菜。」
小廚房裡煙味燻得我眼花,我加快手腳,差不多一盞茶工夫做了三道小菜,此時已有些餓了,忙不迭地回到殿內。
墨良辰坐在席前,卻也沒有動筷。
我邊端著菜餚,邊介紹道:「這是我們梁國最有名氣的菜……」
他安靜地聽我介紹著,突然插了句:「你是個嬌生慣養的,竟也會做這些?」
嬌生慣養?
他真當我是個天真無邪的小公主嗎?
我扯出一抹笑:「有些興趣而已。」
這麼一問,氣氛又靜了下來。
食不言,我隻一個勁往自個兒嘴裡塞飯。
其實日子便這麼安安穩穩地過也好,我兀自想著。
忽然一個侍衛急匆匆地跑進來:「皇上,前線急報,趙將軍一行人S傷慘重,正拼S守城,是否派援兵前去搭救?」
墨良辰放下碗筷,皺眉思索。
這城池實則為誘敵上鉤,若貿然施救恐前功盡棄,可趙將軍乃是護國將軍,忠心為國,著實讓人有些猶豫。
他看向我,似乎想聽聽我的意見。
我微怔,也不推辭,隨即淡淡道:「為眾人抱薪者,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;為大眾謀福利者,不可使其孤軍奮戰。」
墨良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吩咐道:「不論代價,務必搭救。」
待侍衛離去,他再次開口,眼中帶上些許笑意:「這番話雖在理,但後宮卻不得幹政。」
我託了託下顎,低眉一笑: 「我著實算不得你後宮中人。」
轉眼元日已到,皇帝在承乾宮設家宴,我附和恭維了幾句,終是受不住,粗略飲了三兩杯濁酒,趁觥籌交錯之際,悄悄溜了出去。
霜降扶著我,吹了些許微風,略帶薄醉的我清醒了許多。
「殿下向來不喜此等場面,今日又為何出席呢?」霜降歪著頭好奇地詢問道。
「 在這宮牆之內,想要安穩,既要對世俗投以白眼,又要與其同流合汙。」
寄人籬下,自是身不由己的。
5
元月初八,墨良辰前往護國寺舉行祭天大典。
自從那日我將雪砸於他一身,他的話似乎比從前多了。
臨行前還同我打了聲招呼,大意是他此行不過三兩日,讓我老老實實地待在驚鴻殿。
我有些不屑,難道還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害我不成?
直到墨良辰出宮後第二日,皇後又來傳我前去鳳儀宮,我方才意識到不對勁。禍害總是避無可避的,即便我安分守己,那些人也非要置我於S地。
去往鳳儀宮之前,我將出宮令牌交與霜降,萬事都得為自己留條後路……
「雲妃,你穢亂宮闱,如今證據確鑿,你可知罪?」
一入殿內,就瞧見皇後一改往日賢良淑德的模樣,居高臨下地斜睨著我。
一眾妃嫔有的竊竊私語,有的幸災樂禍。
「臣妾不知何罪之有?」
我面上不顯,心中卻隱隱感覺不妙。
「來人,將罪狀呈上來! 」
皇後一聲令下,一個婢女呈上來一紙狀書。
我看了一眼皇後摔在我面前的字狀,竟是一侍衛畫押的與我通奸的證詞。
「皇後娘娘,臣妾願與那人當堂對質,以證清白。」我依舊不動聲色,暗地裡打量周遭人的神色。
「皇後娘娘,皇後娘娘,那侍衛在牢中自盡了!皇後娘娘……」一太監高叫著。
我一時有些憤怒,皇上離宮,太後祈福,皇後是後宮之主,如今正是除掉我的大好時機,她倒是孤注一擲了。
「奸夫畏罪自盡,證詞俱在,雲妃,你還不認罪?」
「你未曾親眼所見那等汙穢場面,如何斷言我有罪?皇後,你要做局也理應做得穩當些,此番汙蔑,是否會落下口舌,你這皇後之位又能坐得了多久?
「我堂堂正正做人,你敢對著這天地神明起誓,此事不是你一手設計陷害於我的嗎?」
我連連質問,堵得皇後啞口無言。
周遭妃嫔更是低眉順眼,連大氣都不敢出。
「雲妃以下犯上,罪加一等,來人,人先押入慎刑司!」皇後避而不談,隻叫人將我押下去。
……
慎刑司的牢房裡又暗又潮,時不時冒出些老鼠。
我微靠在席子上,雲一樣的思緒,飄過來又飄過去,最終還是落在我的手掌上。絢麗如霓霞,哀怨如晨霧。
霜降應當不會出什麼差錯,隻是今夜,定然要遭些罪了,我思索著。
子時剛過,牢房門便被人打開,告知我皇後要親自審訊我。
依照此前皇後那番作為,動用私刑倒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兒。
兩個老嬤嬤一個將我控制住,另一個拿著一桶水,身側的太監接過皇後的指令後抬手就給了我一鞭子。
後背有些疼,倒也受得住。
「你到底認不認罪?」坐在簾後的皇後迫不及待地發問。
「不認。」
「繼續!」
兩下,五下……落在身上的鞭子一下比一下重,身上的傷漸漸多了起來,原本白淨的素衣也染上星星點點的血色,許是自打入宮都未曾練過手腳,體質竟弱到這般田地,二十餘鞭便有些撐不住。
「你且瞧瞧你此刻的模樣,真真是狼狽不堪,這還是當日獨寵後宮的雲妃娘娘嗎?」皇後一邊用陰陽怪氣的語氣嘲諷著,一邊命人搬來一面銅鏡正對著我。
我凝望著銅鏡中的自己,不施粉黛的面容已毫無血色。
「哗啦」,一桶冰水毫無徵兆地將我從頭澆到腳,冰水遇新傷,隻帶來片刻的麻木,隨之伴來的便是更加撕心裂肺的疼痛。
「本宮問你最後一次,你可認罪?」
我用餘光瞥了眼窗外已灰蒙蒙的天色,若順利,霜降應該快回宮了。
我緩緩閉上眼睛,道:「不認。」
「果真不識好歹。」
聽到這兩個字後,皇後頓時怒不可遏,突然又想到什麼似的,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:「葉蘭因,本宮瞧著你這張臉當真稱得上絕色,既然如此……」
來不及細想皇後話中深意,幾個婆子便把我拖拉進一間闲置的柴房,一放松下來,涼意便襲滿周身。
寒天裡,人凍得木木的,倒也罷了,偏偏手心還殘留一點微溫,讓人覺得冷得透骨徹心,身後累累的傷痕更是牽一發而動全身。
神緒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晰。
皇後絕非善類,她著人將我困在這兒,定然還有其他的花樣。
未等我深想,周遭傳來一陣輕微的響聲,我忍痛拿出藏於腰間的匕首,緊握在手。
忽地,有人點亮了一盞油燈,幽暗的燈光襯得屋子愈發陰森和詭異。
我眸光微動,映入眼簾的是十餘個看不清面孔的穿著侍衛服的虎背熊腰的男子。
一瞬間,我突然明白皇後的意圖,竟是如此下作的手段。
隻得兀自握緊匕首,額頭上的細汗一層又一層。
一個肥碩的男子邊脫外衣,便靠近我,我一定神,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將匕首抹過他的頸脖,血瞬時噴湧而出,其他人見此況有些望而卻步。
我腿一軟跌倒在牆角,隻覺筋疲力盡。
許是看出我已無還手之力,那些人一個、兩個走到我身邊,嘴裡議論的滿是粗穢之言:
「聽說還是個公主,實在不知是何滋味。」
「嘿嘿嘿,皇上的女人自然不差……」
「過會兒不就知道了嗎?」
……
說著一個領頭兒模樣的便開始對我動手動腳,而後又來撕我的外衫。我強忍怒意,壓低聲音:「滾。」
「呦,是個剛烈的小娘子,你哥哥我就好這一口!」說罷又開始迫不及待地脫自己的裡衣,又招呼身側的人脫了我的衣裳。
以我如今這副身子,再如何抵抗,都無異於以卵擊石。
這一瞬間我突然想哭。
老天待我竟是從未仁慈。
「滾,別碰我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