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金歸位 第7章
江舟臉上驚喜的神色瞬間消失,他松開我,求助般地看向江父。
江父恨鐵不成鋼地道:「我還沒收拾你呢!敢把你姐姐推下樓梯!汙蔑她考試作弊!你倒是挺有能耐!
「家規抄一千遍!明天滾去你爺爺家!讓他好好教教你怎麼做人!」
江舟一張臉皺成一團,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。
江舟的爺爺是軍人,老人家對子女管教向來嚴厲。
現下又發生了這種事情,江父把他送去爺爺那裡,至少未來三個月內江舟不會有好日子過了。
江父:「阿月,我已經派人聯系你的生母了,她一會兒就來接你。」
江月跌坐到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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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不明白,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個樣子。
我蹲下與她平視:「簡潔已經準備起訴你了。江月,剩下的日子你就好好贖罪吧。」
江月恨恨地盯著我:「江滿,有時候我真羨慕你。」
我平靜地回望著她。
我的思緒不斷跳躍,回到一個月前。
初回江家的那日,宋淮說我是貧瘠土地上開出的玫瑰。
可是貧瘠的土地上要怎樣才能開出玫瑰。
我不知道。
我隻知道,我偶爾也會羨慕江月。
明明是姐姐,江舟卻很寵她。
江父江母視她如己出,就連宋淮對她也有過下意識的溫柔。
轉念想想,我好像什麼都沒有。
父母說不上有多愛我,弟弟也把我當成陌生人對待。
我唯一的圓滿,消逝在初雪的夜晚。
江月說她羨慕我。
可我早已分不清,我和她之間,究竟是誰羨慕誰更多一點。
番外一 關於初雪
今年的初雪來得格外猛烈。
江母特意找了處遠離安禾市的偏遠地方散心。
她原本打算帶江舟、江月郊遊,卻被這場大雪困在民宿出入不得。
八點,風雪正盛。
江月偷偷離開了民宿。
一個穿著黑色衛衣、戴著鴨舌帽的男人,靠在一輛面包車旁。
見江月來了,男人摁滅手上的煙頭。
男人被大雪凍得一抖:「上車說話吧。」
江月沉默地拉開副駕駛車門。
車窗外的景色不斷向後倒退,男人率先開口。
「阿月,爸爸其實很想你。」
江月靠近車門:「說吧,這次你要多少錢?」
男人嘿嘿一笑:「爸爸前幾天輸了些錢。不多,就一百萬。」
「一百萬!」江月不可思議地問:「我哪有這麼多錢!」
男人的面色瞬間變得猙獰:「怎麼可能沒有?你的養父不是開著個大公司嗎?」
車行駛到一個十字路口。
一位老人站在人行道口,他手裡拿著一個粉色的塑料文具盒。
江爺爺剛領了這個月的工資,便想著要給小滿買個新文具盒。
他一刻也等不及,興衝衝地跑到鎮上的超市,精挑細選買了一個。
雪越下越大。
江爺爺擔心弄湿文具盒,他小心翼翼地將文具盒用綠大衣裹住,站在路口等交通信號燈變色。
這邊,面包車緩緩停下。
男人的視線滑過車窗外的老人,他扭頭哄著江月:「閨女,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,我以後再也不去賭博了!」
江月冷笑一聲,她向車門伸出手,竟然打算直接從車上跳下去!
男人見要不到錢,瞬間慌亂了起來。
「賤蹄子!你那麼有錢!親爹管你要點怎麼了!」男人伸手拽住江月的胳膊把她往回拖。
江月哪裡見過這種場面,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拍打著男人。
爭執之中,面包車失去了控制徑直朝前衝了出去。
「嘭——」
擋風玻璃處傳來一聲巨大的聲響。
江月被嚇到了,聲音變得尖銳:「你撞人了?」
「停車!我要下去!」江月拍打著男人的胳膊,失控地喊著。
男人卻自顧自地向前開著:「不能停!這裡沒有監控!我不能坐牢!」
他一腳油門下去,車子飛速行駛了幾百米。
「我可以給你錢!一周之後來江家別墅找我!」江月眼角通紅,似乎恢復了理智。
江月顫抖著說:「你現在立刻停車,放我下去!」
「真的?」
「真的!」
男人咬牙:「行!一周之後要是見不到這筆錢,你江家大小姐的身份就別想要了!」
面包車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。
江月飛速打開車門從面包車上跳了下來。
雪大路荒,這附近倒是沒幾個人。
江月裹緊身上的衣服急匆匆往民宿趕。
應該不會牽連到我吧?
肯定不會的!這裡沒有攝像頭也沒有人看到。
江月這麼想著,快步走入黑暗。
剛走沒幾步,江月停下了。
江月看到了她的同班同學——簡潔!
簡潔似乎剛從超市回來,她手裡拎著一個塑料袋,一臉無措地看著江月。
江月呼吸瞬間變得急促起來:簡潔看到了!
江月剛要開口說些什麼,簡潔卻後退幾步,跑了。
江月用顫抖的手戴上衣服帽子,加快腳步匆匆離去。
簡潔躲在一處巷子裡, 她緊緊貼著牆壁,心髒怦怦直跳。
她躲了很久, 久到四肢快要被凍僵了的時候, 簡潔小心翼翼地邁開步子向巷子外走去。
簡潔按照記憶往前走著, 她來到了那個十字路口。
十字路口零零星星地站著幾個人。
簡潔遠遠地看了一眼:
一個穿著綠色大衣的老人倒在血泊之中, 他懷裡的文具盒因為撞擊掉落在離老人不遠的位置。
地面被他用鮮血畫出幾道血痕。
不難想象,老人是如何在臨S前忍受著劇烈的疼痛, 用盡最後幾絲力氣掙扎著攥住那個粉色的文具盒。
明明都那麼痛了, 他在想些什麼呢?
誰也不知道,沒有人能解答了。
或許, 當幾片飛雪落到他頰邊的時候,老人在想:
我們小滿, 終於也有新文具盒了啊。
番外二 宋淮視角
記憶裡, 他是抱過江家姑娘的。
那個時候, 她還不叫江滿。
江叔江姨為她取了個小名,叫晚晚。
江家的小姑娘抱在懷裡軟軟的一小團。
可是就是這麼一小團的人兒, 三歲時走丟了。
那天宋淮放學回家,聽到父母在說這件事。
江姨得了抑鬱症, 她總覺得晚晚不是她的孩子,是江叔和小情人的孩子。
江姨帶著晚晚去商場, 逛著逛著就犯了病。
於是,晚晚丟了。
江姨的精神終於崩潰,江叔帶著她去鄰市最好的醫院治療了幾年。
再後來, 宋淮被父母送出國讀書。
他回國的時候, 江家已經有了另外一個女兒——江月。
江月乖巧可愛,笑起來的時候一對小梨渦格外惹人憐愛。
江姨很是疼她。
宋淮有時候還是會想:不知道晚晚怎麼樣了,她現在又在哪裡呢?
那時宋淮父母意外身亡,他一個人從國外孤身趕來。
他也才二十二歲, 便要一個人挑起宋家的公司, 一個人在對手虎視眈眈的情況下護住父母打拼半生的心血。
漸漸地, 宋淮學會了如何戴上面具,學會了如何在觥籌交錯間談笑風生。
宋淮已經記不清自己這樣多久了,直到遇到江滿。
他看著江滿跪坐於江爺爺的靈柩前。
任憑旁人說得再難聽, 小姑娘依舊背脊挺直,像一棵積雪壓不彎的松。
宋淮透過她, 看到了自己。
一年前的自己。
宋淮知道江滿不適應江家,不適應安禾一中的環境。也知道江滿不會輕易接受誰的幫助。
於是他隨便找了個借口, 讓江滿接受他那為數不多善意。
宋淮有時也會走神。
他想:我是在幫她嗎?
好像也不是,也許是在幫一年前的自己。
漸漸地, 江滿也不似剛開始那麼抗拒宋淮。
甚至有些依賴的意思。
他們之間的距離越是靠近,宋淮越是被江滿所吸引。
被她的破碎, 她的堅韌,她的不圓滿所吸引。
越被吸引, 宋淮越是憐惜她。
江滿情緒崩潰那天,宋淮心疼得想要把她抱在懷裡。
他的手指微蜷。
宋淮想了又想,隻是把江滿迎進屋子,遞給她一杯熱牛奶。
時機不對。
宋淮想。
她還是個小朋友,慢慢來吧,慢慢等吧。
等她學業有成, 等她慢慢放下所有的防備,等她長大。
總之歲月漫漫。
宋淮總能等到他的小朋友長大的那一天,不是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