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烏檀 第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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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母親受苦,應當是不忍的。


 


但孽緣怎能結好果。


 


下次見面,我不會手下留情。


 


我挺著一口氣,闖出國公府。


 


身處鬧市,人聲嘈雜。


 


眼見侍衛逼近,我卻被人流拖慢速度。


 


一華貴馬車橫穿路口,周邊護衛方才攔住國公府的人。


 


今日怕是難逃。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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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索性一躍而上,帶著姐姐撲進馬車中。


 


本想劫一個權貴,威脅人將我們送至城外。


 


卻不承想,遇見故人。


 


10


 


「明牧!太子殿下!」


 


我頓時生了歪心思。


 


這位太子殿下,欠我一個恩情。


 


當年山匪暴亂,明牧領命剿匪。


 


可他年紀尚淺,本是打聽情況,卻被土匪擄進山裡。


 


我就是村裡進獻給山匪換平安的倒霉丫頭。


 


山匪瞧我面黃肌瘦,像個蘿卜頭,歇了褲襠上的心思。


 


我被當成個打雜的燒火丫鬟。


 


明牧生得貴氣,山匪打定主意要發一筆橫財。


 


將他捆在柴房裡,不給水米,直到說出家世為止。


 


山匪也想不到他那麼矜貴。


 


兩日沒吃飯就暈S過去了。


 


我怕造孽啊。


 


偷了碗涮鍋水喂給他,還分了他半個饅頭。


 


趁著山裡人慶功喝得酩酊大醉,將他偷偷放走。


 


他信誓旦旦承諾:「若能再見面,我會報答你的!」


 


我滿心期待,盼著什麼時候朝廷剿匪,讓我回家。


 


要是能再遇見他,賞我金銀財寶,我就能帶著豐厚嫁妝找個好男人。


 


生下個孩子,我就打個金鎖給他戴。


 


滋滋滋,這日子做夢都得笑醒。


 


沒過幾日,他又被綁進山了。


 


我惡狠狠地瞪著他。


 


真他娘的廢物。


 


也不止他一個,山匪綁了烏山村的幼童們,婦人壯丁都跟著磕頭求饒。


 


山匪威脅官府,想要剿匪,先從這些村民們身上踏過去。


 


聽說官兵離山腳就二裡地了,硬是不敢強攻。


 


半夜官兵準備偷襲,可他們中卻出了奸細。


 


大當家得知這小子竟然是太子。


 


不管明牧是生是S,反正大當家知道自己是山窮水盡了。


 


索性要把事情做絕,S也要拉個墊背的。


 


還得是我,將明牧塞進狗窩。


 


大當家找了個空,卻又下令屠S村民。


 


我上哪兒找那麼多狗窩?


 


神女降世——


 


一劍砍了大當家腦袋,救了烏山村一百多戶人。


 


所以嘛,我和姐姐都是明牧救命恩人。


 


看他有沒有良心了。


 


「我跟姐姐進你家住幾天,怎麼樣?」我佯裝淡定。


 


11


 


明牧答應了。


 


算沒白救他。


 


國公府的侍衛再囂張,也斷然不敢攔太子車駕。


 


剛到太子府,太醫就迎了上來。


 


我將姐姐背到床上,血都能從棉布沁出來,滴到地上。


 


太醫也是嚇了一跳,立即繃著臉清洗上藥。


 


斷臂雖然纏上紗布,依舊是觸目驚心。


 


太醫虛脫似的擦擦汗,感嘆道:「老夫也是從未見過這般堅韌女子。」


 


「斷臂之痛,竟能忍著一聲不喊。」


 


一路逃亡提心吊膽。


 


聽到這句,我忍不住側身抹淚。


 


國公府,我要他們血債血還。


 


12


 


國公府肖二爺,告御狀了!


 


狀告太子強奪臣妻,德不配位,實非儲君之相!


 


滿城哗然。


 


我攥緊短劍,招式凌厲,在庭院前揮灑憤懑。


 


豈有此理,天下竟然有如此厚顏無恥之徒!


 


我還未徵討他凌虐姐姐,他卻先倒打一耙。


 


太子被皇帝傳令進宮,老管事前來求見。


 


一見面,他便朝我深深一拜。


 


「姑娘兩度救太子殿下於山匪手中,老奴感激不盡。」


 


我是挾恩圖報,也為太子招惹上一樁麻煩,自然不敢受這一拜。


 


老管事執著行完禮,徐徐道來:「太子乃先皇後所出,先皇後病逝後,肖貴妃做了新後,三皇子便也成了嫡子。


 


「如今肖家勢大,野心勃勃,太子謹小慎微,唯恐被摘到錯處。


 


「並非老奴忘恩負義要趕姑娘,隻是太子處境實在艱難……」


 


在世人看來,太子出手相助,就是奪了肖二爺的妾,狂悖出格。


 


我沉聲道:「烏檀明白。」


 


可姐姐尚在昏迷療傷,我又能帶她去哪兒?


 


13


 


太子歸來,面帶風霜。


 


看見我後,卻和煦一笑。


 


「我和姐姐會盡快離開,不拖累太子殿下。」


 


明牧一怔,笑著搖頭:「你這一走,我豈不是白擔上奪臣妻的罪名?


 


「肖家是三皇子的舅家,自然是不遺餘力要詆毀我的名聲。


 


「兵來將擋,你就讓神女在此安心養傷。」


 


話雖如此,明牧定是獨自面對了許多惡意。


 


我不能不感激。


 


明牧變戲法似的掏出一串糖葫蘆遞到我手上。


 


「咳,出宮後遇上一賣糖葫蘆的老妪,她隻剩最後一串了,我便買下讓她早回家。」


 


太子真是心善,我不客氣地收下了。


 


記得給山匪抱柴燒火時,我總是念叨著,這輩子一定要吃一次糖葫蘆。


 


我爹愛喝酒,家裡的錢都被他敗光了。


 


小時候,才沒人給我買呢。


 


我邊吃他邊說。


 


「國公府強搶女子,本就犯了律法。


 


「父皇,應當是站在公道這邊。」


 


可他面孔卻染上沉鬱之色。


 


三日後,姐姐才剛蘇醒,皇帝便傳我們姐妹二人進宮。


 


殿宇巍峨。


 


我攙著姐姐手腕越過門檻。


 


她眸上纏著白緞帶,小腹微微隆起,可半遮半掩的半張臉仍是仙容玉骨,不染塵俗。


 


連最上首的帝王也為之呆滯。


 


「無恥之徒,還我愛妾!」


 


右側最前的錦袍中年男子雖被人攔著,卻仍如野狗般激動地上蹿下跳,揚聲斥責。


 


這便是肖昌德了。


 


明牧站出來,擋在我和姐姐面前。


 


皇帝蹙眉,神情不悅,隨手拿起筆筒,摔在明牧面前:「糊塗!身為儲君,幹出如此下三濫的勾當,枉費朕的教養。」


 


肖昌德撲通就跪下去,哀號道:「蕭姨娘肚子裡,還懷著臣的兒子。


 


「臣也不想開罪太子的,實在是欺人太甚!


 


「求陛下為臣做主啊!」


 


皇帝當即呵斥明牧:「按禮法,你也該喊一聲舅舅的,怎能如此禽獸?還不快將這女子送還肖家!」


 


14


 


「陛下,我有冤。」


 


姐姐聲音平靜,卻惹得肖昌德狗急跳牆。


 


「臭娘們,老子收留你,吃的喝的都是我肖家的,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?


 


「給臉不要臉!


 


「好啊,你還委屈上了,說啊,你有什麼冤!」


 


他如此自大,自以為女子都是將名節當作天大的事情,認定姐姐定不敢說出那些腌臜。


 


「何為救?請陛下為我裁奪。」


 


姐姐一人走到中央。


 


「我被惡靈所傷,雙目失明,法力暫消,在桃花泉沐浴療傷。


 


「一獵戶盜走我的衣裙,害我滯留在桃花泉。


 


「他引來肖昌德,用捆仙索將我綁回國公府。


 


「而肖昌德將我囚禁在內宅,以我之身,賄賂上峰,斂取財物。


 


「這對我,是恩嗎?」


 


陛下沉默片刻,轉而問肖昌德:「神女所言,可屬實?」


 


肖昌德毫不心虛地狡辯:「一派胡言!


 


「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,府中上下皆知她是個瘋婆子,瘋癲起來連自己都咬。不是丫鬟府醫看護著,早就把自己折騰S了。


 


「臣自認盡心竭力照顧她,卻被反咬一口,實在寒心。沒有臣,她或許就被凍S在山裡,要麼喂了野狗野豬。


 


「臣還給她了一個可以傍身的孩子,讓一個女人圓滿,多麼用心良苦!」


 


皇帝撫須:「肖愛卿所言,也有幾分道理。」


 


屁個道理!


 


我忍不下去,上前辯理:「按照律法,凡將迷失道路的良家子女拐騙至自家,而不報官府者,杖一百,住牢三年。


 


「肖昌德一沒報官,二以捆仙索囚禁我姐姐,三逼良為娼,條條罪狀確鑿。


 


「言辭美化,便能為自己開脫嗎?請陛下三思。」


 


皇帝似乎有所松動,隻聽太監通傳,肖家三爺求見。


 


內宅糾葛事小,家國為大。


 


皇帝立刻召見肖三爺。


 


這位肖三爺在司天監當差,卻沾兩分仙緣,有一奇技。


 


能求雨!


 


天下大旱,諸州糧食減產。


 


而肖三爺以未到時機為由,拖了半年。


 


正在這關頭,說可以求雨了。


 


他掛著假面笑,退身站在肖昌德身側,儼然一副撐腰模樣。


 


陛下有求於肖家,自然不好在這關頭處置肖昌德。


 


他口風再一轉。


 


「這事不急著蓋棺論定。


 


「人非聖人,肖愛卿是否觸犯律法,還要看他是不是善待了神女。


 


「肖愛卿耗費財力為神女治傷,且給神女名分,孕育一子,也算令神女圓滿。


 


「日久見人心,神女患有瘋病,她的話隻能信三分。


 


「而這位姑娘,你何必這麼陰暗。


 


「朕看,還是早日化幹戈為玉帛。國公府的小公子定也惦記著娘親回去。」


 


我胸腔升起一股無名火。


 


可皇帝卻已然與肖三爺暢談起求雨之事。


 


肖昌德露出洋洋得意的陰笑。


 


我憤憤地握緊拳頭。


 


今日不僅沒討到公道,肖昌德可能還要借皇帝偏袒之言強逼姐姐回國公府。


 


「臣本領有限,隻能為京城求雨,其餘諸州,怕是無能為力。臣該S。」


 


雖可惜,但也總比沒有強。


 


皇帝寬慰道:「愛卿莫要妄自菲薄,天底下,誰還有你這樣的本領。」


 


「隻能求京城的雨,甚是無能。」姐姐兀然出聲。


 


肖三也被駁了臉面,咬牙切齒,冷笑著道:「臣是無能,不知神女可有妙計。


 


「天庭神靈對人間向來不關切,而臣聽聞神女被除了仙籍。


 


「神女舉薦哪位高人求雨呢?」


 


姐姐在虛空以殘臂勾著我的手,盈盈一笑:「我妹妹阿檀。」


 


我?


 


我什麼時候學會求雨了。


 


但姐姐既然這麼信任我,我自然不能慫了陣仗。


 


我挺胸昂首:「本姑娘就是會求雨,還比你能耐。


 


「不服憋著。」


 


皇帝又驚又疑:「當真,阿檀姑娘何時可以求雨?」


 


姐姐在我耳邊悄聲說了個「七」。


 


「七天後!」


 


「好!」皇帝撫掌大笑,「若阿檀姑娘真的求來了雨,朕重重有賞!」


 


「我初入京城膽怯,須姐姐陪我。」


 


「可!就在太子府暫住,神女一應傷藥都由太醫院送過去。」


 


15


 


回到太子府,我才稍稍喘了一口氣。


 


「姐姐,我不會求雨。」


 


「我也不會。」姐姐氣定神闲。


 


差點被茶水嗆到。


 


「那……那我們趁著這七天,快跑!」


 


「隻是一旦走了,以後就再難追究這肖昌德的罪行了。」


 


想到這,不禁怨懟這世間險惡。


 


人們自小教育孩子不偷不搶,處事善良。


 


若是犯了錯,官差就會來抓人。


 


可偏偏青天白日之下,罪證確鑿,而行惡之人逍遙法外。


 


而受害者卻要踏破鐵鞋,千辛萬苦證實自己遭了多少罪。


 


「阿檀,我們不走。


 


「記得我曾經說的嗎?女子貞潔不在羅裙,在拳頭裡。公道也是。


 


「既然旁人不給,那待到我強大,這公正我自己來求。


 


「不就是求雨,我教你。」


 


我湊近聆聽。


 


祈求自己快點變強大。


 


世間陰晴風雨本是定數。


 


而掌管天象節氣的神官隻負責調度。


 


麥子稻谷該長時,調來和風細雨。


 


莊稼長成時,莫要引來雨水。


 


然而滄海桑田,那位掌管天象的神官染上了酗酒。


 


他醉酒時若心境正佳,便是烈日當空。


 


若是沉沉鬱鬱,就是瓢潑大雨。


 


千年前,人間不堪其苦,S傷無數,怨氣衝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