呂氏雙姝 第3章
我漸漸放下心來。
聖上祁爍蓄了長須,皮膚是長年不見日光的蒼白,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。
雖然他比祁煜年長十餘歲,卻還勉強能稱得上是個美男子。
皇室眾人相貌沒有差的。
雖然民間都說太子祁安溫潤如玉,風度翩翩,但我的眼裡隻能看見祁煜。
「陛下,這是我國國師耗費三十年煉就的金丹,僅有兩枚。其中一枚國君服下後白發變烏,重返青春。這等妙物,天下隻剩下一枚,自然要獻給陛下。」
祁爍眼中帶著期許。
「快快獻上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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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瀛使者雙手捧著金丹,緩緩向上位走去。
使者伸出雙手之時,變故突生。
寒光一現。
舞女們不知撒了什麼東西,白煙在場上彌漫開來。
「來人啊,護駕!」
人影散亂,尖叫聲此起彼伏。
宋嬤嬤護在我身前:「王妃莫要擔心。」
很快,騷亂就被平定了。
受傷的人不多。
太子側妃呂珍華替陛下擋了一刀。
但東瀛使者的刀上淬了毒。
呂珍華雙眼緊閉,就那樣躺在那裡。
那張花容月貌的臉上沒有生機。
「祁煜,你救救她,救救我姐姐!」我慌了神。
她可是我的嫡姐啊,是那個永遠站在我面前的嫡姐。
「好。」祁煜握緊了我的手。
17
因救駕有功,陛下念其孝心可嘉,呂珍華醒來後被冊封為太子妃。
宋嬤嬤說那天的東瀛使者根本鬧不了什麼大動靜,他們一舉一動都在祁煜的控制之中。
「就是沒想到太子妃有那麼大的膽子,敢與賊人對上。」
「那是自然,我嫡姐天生神力,武藝高強。」得知呂珍華沒事,我松了口氣。
宋嬤嬤哂笑:「王妃說的是個女將軍吧。」
我不服氣,宋嬤嬤根本沒見過呂珍華拎著百斤鐵桶健步如飛的場景。
唉,說出來她們都不信。
我把王府的千年人參冬蟲夏草靈芝鹿茸都打包帶去東宮。
「你這是把攝政王府都搬空了?」呂珍華靠在床上,雖然面色蒼白,但還有精神調笑我,想來也無大礙了。
我搖頭:「還有呢,王爺說不夠再買。」
「祁煜倒是大方。」呂珍華嗤笑。
我不明白呂珍華為何對祁煜總是這麼不滿。
「姐姐,值嗎?」我心疼地看向呂珍華的傷口。
呂珍華神情淡淡:「我做好了萬全準備。」
我知道她胸有溝壑,有所籌謀。
離開東宮時,途經我上一世住過的屋子時,我的腳步頓了頓。
一陣風來,暗香浮動。
原來是院中的栀子花開了。
「這栀子花新鮮,不如王妃帶幾枝回去。」婢女淑兒很懂得察言觀色。
我順勢答應了。
手中拿了幾枝純白的栀子花,我向門口走去。
「參見太子殿下。」
祁安長身玉立,緩步前來,他整個人恰如同一塊隱藏光芒的美玉。
我有些怔然。
上一世我們相處得並不多,印象裡他總是臉上帶著溫柔的笑,對任何人都是如此。
而祁煜隻對我笑。
「王妃。」祁安朝我行禮,又向宋嬤嬤問好。
宋嬤嬤道:「太子殿下太客氣了,你是王爺的親侄兒,喚皇嬸便是了。」
祁安垂下眼眸,依言道:「皇嬸。」
我應下:「好好照料太子妃。」
隨後,我踏出了院門。
與上一世的路背道而馳,有些人也漸行漸遠了。
18
轉眼就是五個春秋。
宋嬤嬤讓人取來新制的衣裙。
鏡中的女子身段窈窕,肌膚瑩白,婀娜多姿,不復往日的瘦弱。
「祁煜,我是不是長高了。」我伸手比劃了下,已經到他下巴處了。
祁煜順勢低下頭,在我脖頸處摩挲,低聲笑道:「是。」
「王爺——」是祁煜的貼身護衛。
這難得的溫存時間又被打擾了。
「乖,晚上早些就寢,不許熬夜看話本。」祁煜在我臉上落下一吻。
祁煜近些時日很是忙碌。
聖上沉迷煉丹,年初卻突然暈厥。
御醫雖嘴上說著無事。
但從祁煜緊皺的眉頭與皇宮日漸嚴肅的氛圍,便可推知聖上情況恐怕不妙。
太子已經行冠禮,太子妃呂珍華在民間素有賢名。
祈安是陛下嫡子,朝中已經隱隱有呼聲支持太子成年後應當代聖上執政。
但祁煜這個攝政王的位置,就變得微妙起來。
祁煜是先貴妃所出,不算嫡系。
攝政王,是為協助暫時不能處理政務的君主而設。
但終究為臣。
先帝中庸,對內寵信奸臣,而外又有突厥鐵勒等異族虎視眈眈,大慶朝內憂外患。
祁煜年少便在外徵戰,橫掃突厥,平定叛亂,素有戰神之名。
後祁煜以攝政王身份回京坐鎮,百姓休養生息,減免雜稅,方才換來慶朝安寧。
如今太子羽翼逐漸豐滿,還需要祁煜這個正值壯年的攝政王嗎?
朝堂之上,兩方勢力正在抗衡,一旦聖上駕崩,平衡必定會被打破,局勢立即就會發生轉變。
我看了眼窗外的天,陰沉沉的。
希望這場雨不要太大。
19
「阿梧,你的功課做完了嗎?」呂珍華穿著一身紅色宮裝,身姿豐腴,舉手投足之間都是太子妃的貴氣。
「做完了。」阿梧乖巧地回道。
我忍不住捏了捏阿梧白嫩嫩的臉頰:「走走,姨母帶你去玩。」
阿梧期待地看了眼呂珍華。
呂珍華沉吟不語,似在猶豫。
「姐姐,阿梧還小呢,今天天氣好,我帶他去放風箏。」我可見不得阿梧失落的表情。
呂珍華無奈地嘆氣:「去吧去吧,不許玩得太晚。」
阿梧興高採烈,牽著我的手就離開了。
宋嬤嬤看著一大一小離去的背影,感嘆道:「太子妃真是好福氣。」
「嬤嬤別急,阿莠年紀還小,緣分還在後面呢。」呂珍華微笑,她一顆玲瓏心,自然知道宋嬤嬤心結在哪裡。
「借太子妃吉言。」
我跟阿梧玩得不亦樂乎。
「姨母,我要是你的孩子就好了。」
「噓。」我環顧四周,「可不能亂說哦。」
「你能陪我玩,母妃隻會讓我看書做功課,我好累啊。」阿梧皺著一張包子臉說道。
「阿梧,不一樣的。」我摸了摸阿梧的頭,「讀書寫字是為了明智,你母妃對你嚴格,也是為了你好。」
阿梧是皇長孫,一言一行都在眾人眼中。
「還記得你那雙虎頭鞋嗎?」呂珍華不擅長女工,卻花了很長時間親手為阿梧做了雙鞋。
呂珍華捏著繡花針的手雖然笨拙,扎了許多針眼和血跡,卻也沒說過放棄。
她一直都是這樣,哪怕私下付出了成百上千倍的努力,也不會表露一句。
「你生病的時候,你母妃比誰都焦急,守了你三天三夜沒合眼。還帶我去山中的寺廟給你祈福,一步一拜,頭都磕青了。」
阿梧若有所思:「我知道了,我不會讓母妃失望的。」
20
祁爍還是駕崩了。
生S之事,向來由不得人。
朝堂一片混亂,此時卻傳來鐵勒大軍壓境的消息。
「皇叔,還請您為大慶子民做主。」祈安跪下了。
對啊,除了祁煜這個戰神,還有誰能出戰呢?
我知道祁煜不會拒絕。
我在夜裡見過他撫摸那套玄色戰甲。
「阿莠,從前我在戰場上無所畏懼,每一戰都當作是最後一戰,生S也沒甚大不了。」
他身上有很多傷疤,他這個戰神的名稱是從S人堆裡拿回來的。
「但如今不是了。」
「祁煜,你一定要回來。」我緊緊地抱著他,他低沉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地透過胸膛傳到我耳畔。
「好。」
祁煜離京以後,新帝即位。
呂珍華封後。
她終於坐到了她想要的位置。
此後,她便是一國之母,是天下女子的表率。
「姐姐,你告訴我,上一世,祁煜究竟如何了。」
鳳座上的女子眸光轉冷。
「你莫要操心了。」呂珍華道,「本宮說過,會給你找個更好的男子。」
「我不要別人。」我心下一涼。
呂珍華的神情看上去是那麼陌生。
上一世,她和攝政王相敬如賓,祁煜沒碰過她,兩人隻是表面夫妻。
呂莠S得突然,她費盡心思查到了害呂莠的兇手葉奉儀。
她這個庶妹再蠢,也不至於真被芙蓉糕噎S。
芙蓉糕裡有毒。人S如燈滅,呂珍華隻盼下輩子呂莠能變得聰明點。
呂珍華心有成算, 本以為攝政王能坐上皇位,她能母儀天下, 實現抱負。
天下人都道祁煜狼子野心,定然會不顧親情,呂珍華卻知道, 他不是如此。
他看似冷心冷情,是因為沒人能走進他的心。
祁煜不愛她,呂珍華很清楚,不過無所謂, 她要的不是情愛, 是權勢。
祁煜後來孤身一人領兵前往邊境平叛, 將皇帝寶座讓給了懦弱無能的太子祈安。
她萬萬沒想到最後的贏家會是祈安。
但祁煜的結局,她不知道。
因為她S在了新皇登基的夜晚。
有人向新皇表忠,獻上了她這個王妃的命做見禮。
「姐姐,求你。」我眼中含淚, 「就當是為了落水那次。」
我和呂珍華七歲那年。
呂珍華不慎落入了水塘。
我跳進去奮力將她推向岸邊。
但我在水裡泡的時間太久,發了一場高燒, 昏迷了七日,險些丟了一條命。
姐姐說她欠我一次。
呂珍華深深地看我一眼, 眸色沉了沉。
21
三個月後。
攝政王大捷的消息傳到京城。
宋嬤嬤向菩薩拜了又拜:「蒼天有眼。」
我收到了從邊境快馬加鞭寄過來的一個包裹。
是一塊透明的琥珀。
裡面竟然有一隻栩栩如生的藍色蝴蝶。
我啞然失笑。
宋嬤嬤被叫了出去。
雖然她面色尋常, 我卻覺得莫名不安。
「巧兒。」我示意巧兒跟上去。
巧兒回來以後, 嘴唇顫抖。
「到底發生了何事?」
巧兒低聲道:「攝政王……遭人伏擊……生S不明……」
聞言我如遭雷擊。
「備車,我要進宮見皇後。」
宋嬤嬤攥住我的手。
「王妃, 你不能去。」王府外不知何時已經有重兵把守了。
我從懷中解下一枚玉制的哨子。
三長兩短。
屋內突然出現五個黑衣人。
這是祁煜留給我的暗衛。
他們個個驍勇善戰,是一等一的高手。
「去找祁煜, 把他帶回來。」
「王爺有命,讓我們護王妃安全。」
我拔出匕首:「祁煜不回來,我就給他的孩子找個新爹。」
暗衛頓了片刻,全都消失了。
22
祁煜還是音訊全無, 在許多人眼中他已經S了。
呂珍華已經在給我物色新的男人。
「姐姐,我不想再嫁人了。」
「那就找幾個男寵。」
「……」
呂珍華才不聽我的,徑直挑選著畫像。
阿梧好奇地問我們在做什麼。
「給你找個新姨夫。」呂珍華頭也不抬,「去做你的功課。」
阿梧轉身就跑。
回到王府。
我百無聊賴地翻著話本。
「說了多少次,這樣會把眼睛熬壞。」
我真的懷疑眼睛花了,又產生了幻覺。
面前的男人風塵僕僕, 整個人如同一把冷厲的劍。
「祁煜——」他的身體是溫熱的。
我就知道,他會活著回來見我。
「再不回來, 我的孩子就要叫別人爹了。」祁煜低笑。
我冷哼一聲:「我騙你的, 我根本就沒有孕。」
祁煜一把將我抱起,大步向浴房走去:「我再努努力。」
23
皇後呂珍華賢良淑德, 深受帝愛重,各地開設女學,創設女官制度,凡為女子, 不分嫡庶, 皆有機會入朝為官。
攝政王祁煜辭去監國之職,攜愛妻幼子遊歷天下,不問朝政。
「父王,快幫我抓蝴蝶。」小男孩生得白淨可愛, 一派天真爛漫。
「自己抓。」男子闲庭信步。
「祁煜,我想要那隻!」粉衣女子隨手一指。
「好。」男子縱身躍起。
琴瑟在御,莫不靜好。
(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