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欺少年窮 第4章
「她管不了我！就這麼定了！」
看到楊威已經收了錢，秦梅欲言又止地，終究是沒有再說話。
恐怕在她看來，能有一點機會讓楊威回去讀書，也是好的。
更何況，我這個侄子，已經夠意思了。
就這樣，楊威退學的風波，算是告一段落。
12，
這之後，學校裡沒了楊威的影子。
我潛下心學習，向張靈兒請教各科的問題。
張靈兒雖然話不多，但教起人來，很有天賦，總是能把我一點就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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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加上成年人的思維模式，我做題也變得越發熟練了。
很有把握，考一個比前世要好很多的大學。
至於劉朵，自從上次飯局後，她也老實了很多。
但幾次邀請我再一次吃飯，我都拒絕了。
一個成年人的靈魂裡，實在對這些學生的社交不感興趣。
唯一讓我上心的，還是那個楊威。
而就在高考前半個月，他給我打來了電話。
電話中，他那邊很喧鬧，充滿了打牌和麻將的聲音。
我不禁笑了，又不禁唏噓。
所謂狗改不了吃屎。
沒想到，這一世給了楊威機會，他竟然再一次踏入了賭博的泥潭之中。
「哥。」
這好像是楊威第一次叫我哥，還叫得那麼「情深意切」。
「怎麼了表弟？發財了這是？」
我直奔主題，楊威的語氣頓時有些不自然。
「沒……沒有，但是快了……馬上我就能翻倍了！」
真掙著錢，你能是這幅語氣？
我心下冷笑，說：「哦？那可是件好事兒，晚上我去你家一起聽你講講？」
「唉，但就是出了點問題。」楊威唯唯諾諾的，說，「資金鏈斷了，我想著，哥你能不能先把那十萬預支給我，高考前……我指定還上！」
聽完楊威的話，我故意沉默了十多秒鍾。
然後 才嘆了口氣，說：「不是我不借給你，我最近也投資失敗了，高中生還是應該以學習為主啊。」
不等楊威接茬，我繼續說道：「想著向銀行貸款，但房子抵押又太過繁瑣，又想著借點錢吧，結果身邊也沒人願意借錢給我。我都想去借高利貸了，畢竟隻要熬過一個月，就掙了大錢，再還那點利息算什麼？可一想，真不敢冒險，還是幹脆先讀完書再說了。」
這一番話，我給了楊威四條路。
借錢，貸款，高利貸，回來讀書。
隻有回來讀書，是最正確的選擇。
也是我最後給他的機會了。
結果，楊威的反應，再一次讓姑姑失望了。
「哥！掙錢要趁早啊！」表弟在電話裡低吼，說，「你把你現在的錢借給我，弟弟掙了錢，再去補你的窟窿！」
「唉。」
這一聲嘆氣，我是情真意切的。
「表弟Ṭũₜ，別怪哥，我最多給你再拿五萬，但你要打借條。」
「行哥！我一定不讓你失望！」
掛斷電話後，我一陣唏噓。
表弟才離開校園多久，一兩個月？
踏入賭博之後，他在學校裡對我的那股子鄙視，就再也沒有了。
一口一個的「哥」，叫的分明是滿口的「錢」！
12，
日子過得很快，我迎來了高考。
據秦梅說，楊威掙了錢，真的沒有來參加高考。
還記得電話裡，秦梅趾高氣揚的，似乎楊威真拿回了不少錢。
我心裡卻已經開始為秦梅祈禱了。
13，
高考之後，我和張靈兒都考得不錯。
她因為家庭原因，要出門打工去掙學費，我們互相勉勵之後，就人散天涯。
直到通知書郵寄那天，我去拿通知書，都沒有看見她。
不過，我卻等來了秦梅的上門。
14
那是這個夏天最炎熱的午後。
我回到家時，開門發現，秦梅竟然跪在媽媽面前。
我媽一臉的不知所措。
見我回來，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我。
我心下有數，連忙扶起姑姑，關心地問：「怎麼了姑姑？您這是做什麼呀？」
秦梅不知跪著求了多久，身子都軟了。
一被我扶起來，本就通紅的眼眶，又開始流淚。
「秦源，你表弟……他賭博啊！！」
「啊？」
我「大吃一驚」，忙安慰秦梅說：「沒事，那點錢，賭沒了就賭沒了，給他一個教訓，讓他明年回來復讀就好！」
「他……他不僅僅是賭沒了！」
我的安慰，讓秦梅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。
「他借了高利貸！六十萬！全輸了！現在要抵押我家的房子了！」
「啊這……」
我這是真吃驚了，沒想到，楊威年紀小小，膽子比前世還大。
也是。
高中生，對錢可能還沒有什麼概念。
畢竟，楊威自己從來沒有努力幹活掙過錢，在他看來，錢隻是一些數字。
「這，那姑姑你找我們也沒辦法啊。」我很為難擺出之前應對楊威的說辭，
「我也是高中生，之前掙錢是誤打誤撞，現在都賠沒了，要不我最近怎麼拼了命地學習呢？」
「唉，你表弟跟我說過了。」秦梅擦了擦眼淚，突然間話鋒一轉，「隻是我想著，你已經考上大學了，你可以和你媽媽去大城市過了，這套房子，能不能先抵押還你表弟的債？」
這一次，我真是不僅僅隻有吃驚了，更多的，是惡心。
我看在爸爸的面子上，本想著真幫襯一點。
沒想到，到了這個關頭，她還在打我們家的主意！
秦梅還在說：「畢竟，你表弟復讀也需要一個住的地方，我們總不能租房子住吧？」
我氣得發笑，反問說：「姑姑，難道我和我媽去了大學的城市，能一下子在那邊買房嗎？」
秦梅聽我反駁，那股可憐勁漸漸沒了，竟據理力爭起來。
「那你都上大學了，你可以自己打工啊！你表弟還在念高中！」她大喊著：「這是我哥留下來的房子！」
「別這麼說，姑姑。」眼看著秦梅撕破臉，我也冷笑起來，「我和表弟同年生的，他沒上大學，是他自己的問題。」
「可……」
秦梅還想著說什麼，我直接擺了擺手。
我說：「姑姑，我可以幫你請最好的律師，說不定楊威能少還一點。」
「至於錢……」
我看了媽媽一眼，她有些猶豫，看上去，還是念及著這一點點親戚的情誼。
我不禁嘆了口氣，說：「我最後還剩五萬能動，這筆錢，可以先借給你家。」
「五萬也行！五萬也行！」
秦梅一聽能拿到錢，精氣神立即起來了不少，抓緊了我的手。
「不過……」我慢慢抽回了手，S盯著秦梅說：「Ṱŭ⁷有一件事，需要你做。」
秦梅一臉疑惑地問：「什麼事兒？」
「我去鄉下問過了，當初我爸的賠償款，根本不止那幾萬塊錢。」
姑姑聽了，面色一滯。
「但是呢，錢你們也剩不了多少了，況且你確實是我爸的親妹妹。」
姑姑神色又放緩了一點，但還是一臉戒備地看著我。
似乎我的態度變得太快，已經讓她琢磨不透了。
她自然不知道，如今的我，想掙錢，實在是太容易了。
我隻是，咽不下，當初他們欺負我家的那口氣。
她在外人面前，一口一個幫襯著我們家，裝盡了大善人。我跟媽媽在她面前一直低人一等。
實際上，我們之所以過得那麼慘，都是拜她所賜！
最終，我很認真地說：「隻要你把瞞著我們昧下賠償款這件事，跟所有親戚當面交代個明白，再把我借給你家的錢，當眾立個借條，我就不去追那筆賠償款，也當場把錢借給你們。」
話說完，秦梅眼中的光，漸漸黯淡了。
15
秦梅是熱愛在小城搞交際的人，我的那些條件，她自然不肯接受。
但是，追債公司逼得越來越緊。
秦梅丟了工作，楊威更是隻敢窩在家裡不敢ṱūₚ出門。
我不願再擔著這筆恩怨，於是把條件，從五萬，提到了十萬。
終於，秦梅下定決心，組了一場局，邀請了我們所有的共同親戚好友。
在那場飯局上，秦梅含著淚，明明白白地私吞賠償款的來龍去脈交代了清楚。
最後，籤下了借條，弓著腰向我們道歉又道謝。
我帶著我媽，沒有表現出一點原諒她的意思，直接離了席。
據說，那場飯，到最後，都沒有一個人動筷。
那象徵著，秦梅在這個小城裡的，社會性S亡。
16
解決完這件事後，我與媽媽一同坐上了離開縣城的火車。
媽媽坐在臥鋪上，看著窗外的風景，緩緩流動，忍不住地感嘆：「真不知道之後的生活是什麼樣啊。」
這一世，我很注重她的身體，高考完第一件事兒就是帶媽媽去做全身體檢。
醫生說她隻是有些貧血，好好養一定長命百歲。
我忍不住，輕輕地抱住了媽媽，說：「會越來越好的。」
火車晃晃悠悠，我幾夢幾醒。
中途起身去了趟廁所，回來發現我的臥鋪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。
「秦源，這麼巧啊，你大學也在上海？」
張靈兒似乎臉圓了些，咋著高高的馬尾衝我笑得很甜。
「咳咳，你倆聊吧，我再睡一會兒。」我媽衝我擠了擠眼睛，裝作睡著，嘴角卻帶著笑意。
我突然覺得心裡從未有過的歡喜和滿足。
友情，親情，和剛剛萌芽的愛情激蕩在胸口。
17
再聽到秦梅和楊威的消息，已經是大一的暑假了。
我和媽媽回到家鄉時，曾經路邊與他們擦身而過。
在煙火升騰的夜市上，秦梅與楊威擺著地攤，賣力地吆喝。
他們的眼睛裡，早已沒了當初囂張的氣焰。
神色中，透露著被生活壓垮的疲憊。
可是，那個小攤上，賣的都是一些粗制濫造的擺件，還被他們標價很高。
也不怪沒有什麼人光顧了。
當時，媽媽拉了拉我的手。
我明白她的意思，以為她是想去照顧一下秦梅母子的生意。
結果，步子還沒邁出去。
幾個穿著黑色短袖的壯漢，就推搡著人群，向秦梅與楊威緊逼了過來。
這幾個人，是追債的。
楊威也看到了。
他的目光中，滿是絕望與屈辱。
但他還是利索地收起了攤，帶著秦梅，在人群中落荒而逃。
對於這一切，我也無濟於事。
隻好和媽媽買了一杯飲料，愜意地走在這煙火氣滿滿的夜市中。
18
這一世，我仍愛錢，卻更懂了為什麼賺錢。
像秦梅、楊威和上一世的我，「他們」為金錢所奴役，定會被錢反噬。
我爸活著時總跟我念叨：「莫欺少年窮。」
我那時不懂他，覺得他在自欺欺人。
如今終於明白，貧窮固然可怕，他人欺你，你卻不可自欺自棄。
總有一天，你能拋掉破布爛衣，也有能力為自己的親人近人撐起一片天。
所以，少年們，勿怕，勿棄，總有一天會撥開雲霧見天日，守得雲開見月明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