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蘭調 第4章

這一世，終究我活得不一樣了。

11

宴會後，我回到家。

在我開門的瞬間，一個黑影蹿了出來，帶著我衝進屋裡，拉上門，一把將我按在牆上，捂住我的嘴。

我這才看清楚，是杜勁松。

他邋遢了。

胡子拉碴，神色晦暗，一看便是紙醉金迷，縱欲無度，過得稀裡糊塗。

他眸子惡狠狠的，再不復從前的勾人心弦。

「我看你很得意！你知不知道，你害死我了。」

我察覺到了他的癲狂。

這樣的人渣一向隻能他負天下人，若有人負他，他便會走極端。

我打開他的手，心裡厭惡得要命。

「你想怎樣？」

他氣惱著，如同困獸。

「我想怎樣，現在全部的人都在罵我，我沒錢，沒事業，你說我想怎樣？」

「你不是還有孔舒雅、姜靖瑤、李默涵——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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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開始報名字，一連報了十幾個。

沒辦法，他每一個緋聞對象都是割在我心上的一把刀，傷我太深，我記得很牢。

他鐵青著臉，面色不善。

我想起來了。

他在全網的名聲臭了之後，那些人也蹭了一波流量。

有些發表聲明說和他沒關系，有些說隻是工作需要，更有人說不熟。

每個人都害怕被他連累。

他現在真的是一坨翔，人人避而遠之。

他惡聲道：「你在諷刺我？」

我推開他，去拿手機。

他一腳將我的包踢開，手機也被踢飛了。

我強自鎮定，慵懶道：「陳述事實而已，你今天來找我就是想說自己慘？」

他眸中兇光一閃而過。

「我們談了六年，分手你還敲詐我一筆，我好不容易和羅清顏和好，你把她給我弄走了，你這麼坑我，是不是該給我支付一筆青春損失？」

我恍惚了一下。

他的青春——不是在聲色犬馬中浪過去的嗎？

他的意思是我還浪費了他的青春？

那我的青春呢？

我忍不住笑了，笑得無法自抑。

「可以，我一下所有和你有緋聞的人，我們一起支付你的青春損失費。」

「你在玩兒我？」

「是你在說笑話。」

「慕蘭！！！」

他手中驀地亮出一把刀，搭在了我的脖頸上。

我眼眸微眯，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室內的一束花。

「你瘋了！」

「是，我的確快瘋了，你這個神經病，如果不是你，我怎麼會落到現在的田地？都怪你！」

他情緒很激動，顯然對我恨之入骨。

我閉了閉眸，直視他的眼睛。

「你想要多少錢？」

「兩個億！」

「胃口不小。」

「你到底給不給？別以為我不敢對你動手。」

「拿了錢之後呢？你打算怎麼辦？你不想唱歌，不想跳舞，不想演戲了嗎？」

說來可笑。

杜勁松人雖然很渣，但真的有一顆事業心，走的是三棲路線，樣樣都想拔尖，還想開公司，籤藝人，實在貪心。

這輩子，他的演藝事業算是到頭了。

我拋出一個橄欖枝，他或許會動心。

他遲疑了一下，問道：「你有什麼想法？」

我移開他的刀，慢條斯理道：「我公司在籤約藝人，我會給你開最高級合同。」

「你真狠毒，你想雪藏我？」杜勁松自己就對我打過這樣的主意，所以一聽就怒了ţûₜ。

我笑了。

「當然是有條件的，你以後隻能是我的，不可以傳出任何緋聞，如果傳出緋聞，你的錢就是我的了，你敢籤嗎？」

「你放不下我？」

他也笑了，笑容中帶著了然自得。

是啊，曾經對他我多卑微啊。

他抱怨家裡的保姆不盡心，我放下工作去為他做家務，清理家裡的衛生死角。

他說沒有工作機會，我帶著他一起站臺，介紹各種出鏡的機會。

他記不住臺詞被導演批評，他嫌我表現得太突出襯託他太差勁ẗũ̂ₕ，對我破口大罵，說我故意如此。

他以為自己將我拿捏得死死的。

結果，我脫離了他的掌控。

而如今，他發現我所有的操作，其實都是「離不開他」，他的自信心，優越感又回來了。

我嘆道：「是啊，我放不下你。」

放下你，如何報仇雪恨呢？

他不信。

「先打錢，合約的事情，合同發過來，我會考慮。」

「沒問題。」

我撿起手機，他忽然奪過我的手機，一臉戒備。

我淡淡道：「兩億不是個小數目，我要給顧筱打電話，讓她安排轉賬，你如果不相信，就出去，沒必要待在這裡。」

他默了默，還是給了我手機。

我面無表情地打通了顧筱的電話，開了免提。

「顧筱，你看看公司的賬上有多少錢，安排轉賬兩億給杜勁松，我想和他重歸於好。」

「給杜勁松兩億？你瘋了嗎！你不是說自己放下杜勁松了嗎？看來你騙我了。」

她的語氣裡是濃濃的失望。

我輕聲道：「筱筱，對不起。」

她沉默良久。

「我就知道你沒辦法放棄他，你們在一起六年了，如果你能放下早就放下了。

「不過，你放心，我不是來勸你的。

「我隻是你的經紀人，隻要你好好搞事業，別耽誤我賺錢，你和誰在一起我都無所謂。

「如果杜勁松能洗心革面，浪子回頭的話，我也不是不能接受。

「不過，公司才剛剛成立多久，賬上沒有兩個億。

「你把自己卡上的錢也填補一些，我來家裡拿你的身份證。

「我要給你提個醒，你給他這麼多錢沒問題，但你最好將杜勁松籤約到我們公司，這樣你好拿捏……」

她絮絮叨叨的，嘮叨不斷。

杜勁松一直在一旁認認真真地聽著，聽到這一句的時候，他徹底松弛了下來。

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，甚至還有闲心點上一支煙。

他大概覺得我這段時間整治他就是為了如此。

把他打下深淵，再讓他走投無路的時候隻能選擇我。

他掛了電話。

「慕蘭，你太不乖了，我不喜歡你的這種手段，你該怎麼補償我？」

他的眼神有些惡心，目光中滿滿欲色。

我重重地放下杯子，露出自己手腕的傷疤。

「那你該怎麼補償我呢？杜勁松，答應我以後你也要乖乖的，好嗎？」

他愣了一下，忽然變得興奮。

「你好像……不一樣了。」

我冷笑一聲，進了廚房：「我要吃點東西，你吃什麼？」

他吊兒郎當地坐在沙發上，大概真的覺得餓了。

他漫不經心道：「弄碗面吧，陽春面。」

我差點兒淚崩。

我們定情的那一天，是從劇組裡面跑出來。

別人都在狂歡，我和他躲在小店裡，吃了一碗陽春面。

從那以後，我們的紀念日，都是一碗陽春面。

他現在故意說陽春面，惡心誰呢？

我做了兩碗蔥油拌面。

他蹙眉，卻終究沒說什麼。

面條下肚，他看著我，溫柔地笑了一下。

「也很好吃！」

我唇角微勾。

好吃什麼呀，煮了點面條，加了一點兒現成的蔥油醬，沒有任何心意。

我不愛他了，他反而變卑微了。

真的賤。

門鈴響了。

我起身，杜勁松不放心，自己去開門。

他一開門，就被人一腳踹在了心窩上，緊接著陸弦進來，顧筱進來，身後還有許多警察……

12

杜勁松敲詐勒索被抓，再次成了新聞頭條。

我房間裡的那束花背後其實是一個攝像頭，錄下了杜勁松將刀架在我脖子上敲詐的全部過程。

而顧筱早就從我的語氣中察覺了不對勁。

我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她都看在眼裡，她知道我不可能和杜勁松重修舊好的。

她果斷叫了陸弦，然後又報了警。

杜勁松在獄中叫囂著要見我。

我想了想，去見了他一面。

他整個人無比癲狂，目光赤紅，如欲噬人。

我和他對視的第一眼，就察覺出來不對。

他好像變得不一樣了。

他雖然極力克制，卻還是無法完全抑制住對我的蔑視，那是一種從骨子裡透出的輕視。

他冷聲道：「慕蘭，撤銷對我的訴訟，你有什麼要求盡管提。」

他的語氣帶著上位者的氣勢。

我忽然意識到，上輩子的杜勁松回來了。

上輩子即便離開舞臺，他也傍上了富家女，一輩子活得風風光光，灑脫恣意。

他認為對我可以予取予求，所以對我沒有絲毫尊重，認為我不過是愛而不得，換了個手段。

他從來沒有瞧得起過我。

我忍不住笑了，笑得無法抑制。

天道巡回，報應不爽，他的報應終於來了。

我笑完了，才拿起電話，輕聲道：「杜勁松，一睜眼就在監獄裡的感覺好嗎？」

他眸中怒氣四溢，卻又堪堪打住。

「慕蘭，我去你的墳墓看過，百合花開得很美，你的粉絲一直記著你。

「你知道我是怎麼死的嗎？你的粉絲在墓地捅了我，我死在你的墓碑前。

「我的確犯了錯，上輩子我已經償還了，這輩子你不該這樣對我。

「你不應該讓我為沒有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。」

他說得好像的確有道理。

這一輩子，因為我的醒悟，他的確很多事情還沒有來得及做。

還沒有搶我的獎，沒有封殺我，沒有讓我暈倒在舞臺上。

可誰說，我僅僅是為上一輩子報仇呢？

我舉起手腕的傷疤，笑道：「這是你每一次出軌，我割的，這些捅在心上的傷痕是真的，我不能假裝沒有。

「如果你真的有悔改之心，早該自己主動做一些贖罪的事情，而不是連累我的粉絲。

「你坐牢，不是因為上輩子，而是因為這輩子你做錯了事情。

「我們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做錯的事情付出代價。」

我掛了電話，轉身離開。

他在我的背後怒吼，仿佛一隻困獸。

聽聞，我離開後，他迫切地想聯系上一輩子他的妻子，他的紅顏知己，他包養的小情人。

結果，他的妻子如今還是一名可愛的小學生。

他的紅顏知己在聽到他的電話後立刻掛了，急忙和他撇清關系。

而他曾經喜歡的不得了的那個小情人，如今三觀還很正，接到電話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劈頭蓋臉地通罵他一頓，並說他這樣的垃圾應該早死早超生，不要再去禍害別的年輕姑娘。

我聽到這些，笑出了眼淚。

顧筱打趣道：「看來你真的放下了。」

我擦著眼淚：「放下了，看他過得不好，我徹底放下了。」

入室搶劫，敲詐勒索，他的刑期不短。

等他從監獄裡面出來，我們會徹底變成兩個世界的人。

他這樣有案底的人，這輩子都沒有再登上舞臺的可能性。

我真的很滿意。

在跨年晚會上。

我和羅清顏一起合唱了我新創作的一首歌曲《聚散人生》。這首歌一出來，便成了跨年晚會第一名，紅遍網絡，傳唱度極高。

晚會後。

我和羅清顏小聚。

她點了一支煙，煙霧繚繞間，她的容顏縹緲如夢，仿佛一幅泛著舊時光的美麗畫卷。

「他打電話給我，希望我能幫幫他。

「可我做了一個夢，夢裡面，我死前也沒有等到他來。

「那時候，他在忙著追一個女生，那個女生不是你。

「夢很真實，醒來後就看到了他進監獄的新聞。

「如果真的有上一輩子，他這一輩子大概是來還債的。」

她眸光定定地看著我，仿佛想看透我。

這一世，所有的變故，都是從我在新聞發布會上打了杜勁松開始。

我不知道她是像杜勁松一樣重生了，還隻是做了一個夢。

但我真的不想再提上輩子了。

我看向遠處，平靜道：「人還是要把握住當下，誰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個先來的，對不對？」

羅清顏笑了一下，狠狠地吸了一口煙，又狠狠地將它摁滅在煙灰缸裡。

第二天，媒體就報道她住院了，癌症早期。

我想起上一世，她查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……

這一次，終於有所改變了。

而我繼續待在我心愛的舞臺上，唱我喜歡的歌，跳我心愛的舞，扭動腰肢，綻放光彩。

我手下的籤約藝人，他們也遠比上一輩子更早出彩，並沒有遇見人生路上的那些齷齪事。

我想，重生的意義，便在於此。

讓善者升，讓惡著落，讓道義勇往直前。

我會好好把握機會，也會讓那些見不得光的人永遠棲息在深淵，永無出頭之日。

（全文完）